李承泽那一声“三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公堂上微妙的平衡。
太子李承乾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胸中一股郁气几乎要冲口而出。他强压着怒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二哥!此乃公堂之上,本宫正在监督府尹审理案件,你如此贸然闯入,出言不逊,是何道理?”
李承泽仿佛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理?我只是好奇,什么时候我庆国审理案件,需要储君亲自下场,甚至不惜以动用大刑来逼迫一个青楼女子改口了?三弟,你这般作为,传扬出去,恐怕于你贤德之名有损啊。”
“你!”太子被他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噎得一时语塞,深吸一口气才道,“本宫乃储君,自有监督百官、匡正法纪之责!郭保坤乃朝廷命官之子,当街被殴,若不能查明真相,严惩凶徒,岂非令百官寒心,令律法形同虚设?”
“凶徒?”李承泽挑眉,目光扫过一脸无辜的范闲,又看向鼻青脸肿的郭保坤,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仅凭一面之词,无凭无据,便断定一位八品协律郎是凶徒?三弟,你这断案之法,倒是比梅大人还要‘高明’几分。莫非……是这郭保坤与你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必须如此?”
这话已是意有所指,暗示太子偏听偏信,甚至可能与郭保坤有所勾结。太子的脸彻底沉了下来:“李承泽!你休要胡言乱语!本宫行事,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到要对一个弱女子动刑来获取你想要的口供?”李承泽寸步不让,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刀,“三弟,你这‘磊落’,二哥我倒是头回见识。”
“李承泽!”太子终于按捺不住,气得手指都有些发颤,声音也拔高了许多,“你别以为父皇宠着你,你就可以如此目中无人,为所欲为!孤是储君,是国之根本!你如此藐视于孤,该当何罪!”
面对太子的疾言厉色,李承泽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呵。”
这一声轻笑,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不屑,比千言万语更让太子难堪。
太子李承乾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指着李承泽,“你…你你……”了半天,却因极度的愤怒和一丝潜藏的忌惮,硬是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来。公堂之上,气氛剑拔弩张,梅执礼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范闲则是目光闪烁,心中对这位神秘二皇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门外再次传来唱喏:
“陛下旨意到——!”
只见庆帝身边最得用的侯公公,手持明黄卷轴,快步走入公堂。众人见状,除了李承泽,包括太子在内,纷纷跪地接旨。侯公公目光扫过唯一站着的李承泽,眼神微动,却什么也没说,显然早已得到吩咐,径直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旨意内容无非是申饬郭保坤无事生非,此案证据不足,范闲无罪释放,司理理亦无需再追究。同时,命太子与梅执礼即刻进宫见驾。
圣旨一下,此案便算是尘埃落定。
李承泽见热闹看完,也懒得再理会脸色铁青的太子和如蒙大赦的范闲等人,对着侯公公微微颔首,便带着范无救,转身飘然离去,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言语交锋从未发生过一般。
***
皇宫,御书房内。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梅执礼跪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庆帝背对着他,望着墙上的地图,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庆帝温言安抚了梅执礼几句,肯定了其多年的辛劳,然后话锋一转,便让他卸任回乡养老。梅执礼感恩戴德地退下,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然而,在他退出御书房后,庆帝头也不回地对阴影处吩咐了一句:“让他……安静地回乡吧。”
阴影中有人低声领命。一旁的太子李承乾将这一切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他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天威难测,什么是帝王心术。
庆帝这时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脸色发白的太子身上,淡淡问道:“今日之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太子心神剧震,猛地回过神来,想起李承泽方才的嚣张,一股怨气混合着恐惧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开口道:“父皇!今日之事,二哥他……他目无尊长,公然藐视儿臣这储君!方才侯公公宣旨,众人皆跪,唯有他站立不跪,此等行径,实乃大不敬!还请父皇……”
“好了。”庆帝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太子一愣,还想再争辩:“可是父皇,二哥他……”
庆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内心,让太子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沉默了片刻,庆帝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警告:
“承乾,记住朕的话。不要再去招惹你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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