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范闲出使北齐已过去许久。
从北边传回的消息,起初大多是捷报。范闲在北齐上京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不仅成功换回了言冰云,更是在文坛上力压北齐群儒,甚至在武道上与那位号称年青一代最强的圣女海棠朵朵交手而不落下风,未曾堕了庆国的丝毫颜面。京都之中,无论是朝堂还是市井,都对这位年轻的范公子赞誉有加,司南伯范建脸上也难得地有了光彩,庆帝虽未明确表态,但想必也是满意的。
然而,就在这一片大好的形势之下,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骤然由八百里加急传回了京都——
范闲,在完成使命,率队返回庆国的途中,于两国边境附近,遭遇不明势力的伏击!经过一番惨烈搏杀,范闲……力战而亡!随行护卫亦损失惨重!
消息传开,举朝震动!
司南伯范建闻讯,当场昏厥过去,醒来后仿佛一夜苍老十岁。范若若哭成了泪人。靖王府、监察院……所有与范闲交好或关联之人,皆陷入巨大的悲痛与难以置信之中。
皇宫之内,庆帝看着手中的急报,久久沉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最终只是将奏章重重摔在御案之上,无人能窥知其真实情绪。太子李承乾听闻后,先是一惊,随即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有些遗憾。长公主李云睿,则在听闻消息后,于自己的寝宫内,对着铜镜,露出了一个冰冷而愉悦的笑容。
二皇子府邸。
李承泽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修剪一盆兰花的手微微一顿。他放下银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死了?’他心中升起一丝疑虑。按照原本的轨迹,范闲确实有过一次假死脱身,但那是在被自己(原主)逼到绝境,为了摆脱皇室联姻和京都漩涡的无奈之举。可这一世,自己并未对他施加任何压力,甚至某种程度上还算“友善”,他为何还要行此险招?
‘是为了避开庆帝后续的算计?还是……发现了什么更深的秘密,不得不借此隐匿行踪?’李承泽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总觉得此事背后,另有蹊跷。
***
两日后的深夜,二皇子府邸一片寂静,唯有李承泽的书房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如同回自己家一般,熟门熟路地潜入了书房。来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清亮而带着几分疲惫的眼睛。
他进入书房后,毫不客气地走到李承泽对面的椅子坐下,自顾自地拿起桌上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便饮,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李承泽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一般,语气平淡地开口:“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那蒙面人连饮了三杯热茶,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才缓过劲来。他拉下脸上的黑巾,露出的,赫然是那张本该已经“力战而亡”的俊朗面孔——范闲。
范闲抹了把脸,苦笑道:“日夜兼程,潜行匿踪,好不容易回到京都,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实在是渴坏了。”
李承泽看着他,直接切入正题:“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要假死脱身?你就不怕玩脱了,或者庆帝震怒,真当你死了,把你的一切都收走?”
范闲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而沉重:“就是因为怕,所以才来找你。”
“哦?”李承泽眉梢微挑,似乎来了些兴趣,“有意思。你我似乎并无深交,你怎么就认定,我会帮你?就不怕我立刻将你拿下,送去陛下面前请功?”
范闲直视着李承泽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要穿透表象,直视其灵魂深处。他缓缓说道:“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和他们不同,甚至……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同。”
“有什么不同?”李承泽饶有兴致地问。
范闲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不确定:“具体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游离于世外的疏离感,一种对眼前这一切权势、纷争、甚至生死都似乎并不真正在意的超然。你看似身处局中,却又仿佛一直站在更高的地方,冷眼旁观。这种感觉,我在任何人身上都未曾感受到过,包括那位深不可测的陛下。”
李承泽闻言,沉默了片刻,不置可否。他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将话题重新拉回原点:“好了,闲话少叙。说说吧,这次为何要假死脱身?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范闲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发现了神庙的踪迹,并且……可能惊动了他们。”
他顿了顿,看着李承泽骤然变得深邃的眼神,继续解释道:“在北齐,追查一些关于我母亲和神庙的线索时,我触碰到了某些禁忌。归途中的那次‘伏击’,并非简单的敌人,其中夹杂着一些……手段诡异、不似凡人的存在。我怀疑是神庙的使者。我假死,一是为了摆脱他们的追踪,二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承泽:“我想暗中调查神庙。而一个‘已死之人’,行事会方便很多。但这件事,单凭我一人之力,风险太大,我需要一个足够强大,且……可能同样对神庙感兴趣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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