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群山重归宁静之际,一纸来自州府的嘉奖文书送到了镇上。失踪人口案告破,私矿被彻底捣毁。双柳镇巡检司主审周秉仁因在此案中调度有力,加上燕博文在奏章中如实呈报其功,竟得了个升迁的调令,不日将赴任云州府城。
这日,周秉仁亲自来到了山脚下的四合院,身后跟着一名捧着托盘的小吏。他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对着迎出来的宋知画拱了拱手,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客气:
“宋姑娘,本官……咳,下官即将离任,特来辞行。此次能顺利破获大案,解救众多乡邻,姑娘功不可没。这是州府衙门特批的赏银,五百两,以嘉奖姑娘提供关键线索、救治伤员之功,还请姑娘收下。”
托盘上盖着红布,掀开一角,露出下面崭新的银票。
宋知画目光扫过那叠银票,心中了然。提供线索、救治伤者固然是实情,但若非有人特意陈情,这赏赐绝不可能如此丰厚及时。她眼前浮现出那张冷峻却偶尔会对她流露出些许柔和的脸庞。
她神色平静,并未推辞,微微屈膝行礼:“民女多谢大人,多谢朝廷厚赐。只是尽了些本分,不敢居功。”
周秉仁哈哈一笑,意有所指:“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你应得的。若非姑娘胆大心细,又身怀仁心妙术,此案断不能如此顺利。燕世子在呈报功绩的文书上,对姑娘可是赞誉有加啊。”
果然是他。宋知画心中最后一丝猜测落地,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她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道:“多谢周大人告知。”
送走了周秉仁,苏氏抚着胸口,看着那五百两银票:“画儿,这……这真是……燕公子他……”
宋知画将银票仔细收好,语气平和:“娘,这钱我们拿着安心。有了这笔银子,往后您和奶奶可以过得更加舒坦,我想着,将玩偶生意做得更大些。”
陈婆子靠在炕上,连连点头:“画儿说得对!咱们不偷不抢,这钱是该得的!只是……燕公子这份人情,可欠大了。”
正说着,余里正和几个村民也闻讯赶来道贺,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画儿丫头,了不得啊!可是给咱们村长脸了!”
“就是!要不是你心细发现线索,又懂医术,那些可怜人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这下好了,案子破了,咱们心里也踏实了!”
宋知画笑着招呼众人,拿出准备好的瓜籽点心。
与宋知画家备受赞誉、喜得厚赏的欢欣气氛不同,同村的陈家二房,此刻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陈大力拖着那条残腿,一瘸一拐地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家,迎接他的不是嘘寒问暖,而是赵氏惊慌失措的哭嚎和陈宝康趴在炕上、因臀背杖伤而痛苦呻吟的景象。更让他如坠冰窟的,是从邻里口中拼凑出的真相——婆娘赵氏抢夺钱财气瘫了老娘,儿子陈宝康诬告宋知画杀人被革去功名、杖责四十,而族里,竟已决议要将他们一家从族谱上除名!
“你们……你们这两个蠢货!败家玩意!”陈大力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抄起门边的扫帚就想打,可看着儿子惨白的脸和婆娘那不成器的样子,最终无力地垂下了手,扫帚“哐当”落地。他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在门槛上,抱着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在矿洞里经历的恐惧、绝望和濒死体验,早已磨掉了他身上大半的混不吝和赌性。
“从今往后,”他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谁再敢去招惹画儿她们一家,不用族里动手,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都给老子安安分分过日子!”
他深知除族意味着什么,那将彻底沦为无根浮萍,在这世上再难立足。拖着残腿,陈大力先去了里正家,又跪在了陈九公门前,不再是往日那般耍横或哀求,而是真正低下了头,一遍遍陈述自己的悔恨与赵氏母子的糊涂,恳求族里看在同宗血脉的份上,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暂缓除族。
“九公,里正,我陈大力以前不是个东西,对不起我大哥,对不起老娘,也对不起画儿她们。可这回……我是真知道错了。矿洞里那日子,不是人过的……我就想着,以后能踏踏实实种地,把这家撑起来,给老娘尽点孝……求族里,给条活路……”他言辞恳切,甚至磕了头,额上沾了泥土,显得狼狈又可怜。
陈九公和余里正看着他这番模样,又想到他此次也是受害者,终究是叹了口气。陈九公拄着拐杖:“光跟我们说没用,你得让画儿丫头和她娘、你娘点头。”
于是,陈九公带着步履蹒跚的陈大力,来到了宋知画家的四合院。
院子里,宋知画正检查着新收的药材,苏氏在旁缝制玩偶,陈婆子靠在躺椅上晒太阳。见到陈九公和陈大力进来,宋知画眉头微蹙,苏氏停下了针线,陈婆子则别开了脸,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陈大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陈婆子和苏氏的方向重重磕头:“娘!大嫂!我……我回来了……我不是人,以前混蛋,让您们受苦了!”他又转向宋知画,“画儿,二叔……二叔给你赔罪!宝康和他娘做的那些混账事,我都知道了……二叔没脸求你们原谅,只求……只求你们看在同村同族的份上,跟九公和族里说句话,别……别赶我们出族……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他说得声泪俱下,断腿让他跪着的姿势显得格外艰难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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