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截获那封提及“峤”与“黑狼部”的密信后,燕博文便撒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对郭孝义旧部的审讯、对边境通道的严密监视、以及对往来商队的暗中排查,日夜不停。
这日,长风带着一身风尘与汗水的味道,快步走入帐内,压低声音禀报:“世子,有线索了。”
燕博文立刻放下手中的军务文书,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我们的人盯了边境各通道数月,发现一个可疑的皮货商,名叫胡三。”长风语速很快,“此人常年在北境与内地之间往来,主营皮毛生意,表面上看并无异常。但他每隔一两个月,总会固定前往黄沙隘以北的一处废弃烽火台附近,那里并非商路,也非猎场。”
“继续。”燕博文眼神微凝。
“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但远远观察到,胡三在那烽火台附近,会停留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似乎在等待什么。有一次,我们的人冒险潜入附近,发现了些许马蹄印,并非军中制式,更像是北狄常用的马匹蹄铁痕迹。”长风顿了顿,声音更沉,“而且,根据黑水城博文医馆传回的消息,有受伤的猎户曾提及,在那一带见过形迹可疑的北狄人出没,时间与胡三前往的日期颇为吻合。”
几条线索串联起来,指向性已然十分明确!
“胡三……”燕博文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的背景查清了吗?”
“查了。胡三本是北境人士,父母早亡,早年曾在……曾在吴侧妃娘家的一个铺子里做过学徒,后来才自立门户,做起了皮货生意。”长风补充道,这个背景信息,无疑加重了胡三的嫌疑。
吴侧妃!燕浩峤的生母!
燕博文眼中寒光一闪。一切都对上了!胡三极有可能就是燕浩峤与北狄黑狼部之间传递消息的信使!利用其皮货商的身份作为掩护,定期在约定好的隐秘地点交接信息!
“好一个燕浩峤!竟将手伸得如此之长,利用边贸之便,行此通敌卖国之举!”燕博文胸口怒火翻涌,恨不得立刻将胡三拿下,严刑拷问,揪出燕浩峤。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胡三不过是个小卒子,抓了他,固然能拿到一些证据,但很可能惊动燕浩峤,使其切断这条线,甚至反咬一口。必须放长线,钓大鱼!
“严密监视胡三,他的一举一动,接触的每一个人,都要记录在案。”燕博文沉声下令,“尤其是他下次再去那废弃烽火台时,加派好手,务必弄清楚他与北狄人交接的具体方式和内容,但绝不可打草惊蛇!”
“是!”长风领命,又道,“世子,是否需要派人潜入胡三的货栈或家中搜查?”
燕博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要。胡三既是关键环节,其住处与货栈未必没有防备。贸然行动,风险太大。盯紧他,找到他与北狄人确凿的交接证据,才是关键。”
他走到帐壁悬挂的北境舆图前,目光落在黄沙隘以北那个不起眼的废弃烽火台标记上。那里,便是燕浩峤通敌的隐秘节点吗?
“另外,”燕博文补充道,“通知我们在京城的人,加紧搜集燕浩峤与吴家近年来的异常动向,尤其是资金往来、人员调动方面。边关与京城,需双管齐下。”
“明白!”
长风退下后,帐内只剩下燕博文一人。他负手而立,望着舆图上那蜿蜒的边境线,心中冰冷一片。兄弟阋墙,竟至如此地步!为了权势,燕浩峤不惜引狼入室,将刀锋对准了自己的家国与同胞!
他想起自己遇刺那日,那支淬了“腐髓青”的毒箭,若非知画,他早已是一具枯骨。此等血仇,不共戴天!
然而,越是如此,越需冷静。燕浩峤在朝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没有铁证,难以将其扳倒。这胡三,便是撬开这铁板的第一道缝隙!
云朔城的夏日,白日里干燥炎热,风卷着沙尘,打在脸上带着细微的刺痛。中军帐内,虽放置了冰盆,依旧驱不散那股闷热与紧绷的气氛。
燕博文听取了长风的详细汇报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炭笔在他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目光落在舆图上那个被朱砂圈出的、代表废弃烽火台的小点上。
帐帘掀起,宋知画端着一碗冰镇过的绿豆汤走了进来,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她将汤碗放在案上,见燕博文眉宇深锁,便轻声问道:“可是那皮货商的事有了眉目?”
燕博文没有隐瞒,将胡三的嫌疑以及其与吴家的关联尽数告知。末了,他沉声道:“人证(郭孝义师爷的供词)、物证(那封密信)、行迹(胡三的异常举动)皆指向他,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燕浩峤与北狄联络的信使。”
宋知画静静听着,目光扫过舆图上那个刺眼的红点。“既已确定,为何不立即拿人?严刑之下,不怕他不招。”
燕博文摇了摇头,端起绿豆汤饮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稍压下了心头的燥火。“胡三不过是个小卒,抓了他,固然能拿到一些口供,但意义不大。燕浩峤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甚至反诬我们屈打成招,构陷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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