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一切尘埃落定,然一波又起。
夏末的早朝被八百里加急的蹄声踏碎。
“陛下!江南急报!”驿丞扑跪在金阶下,双手高举染着朱砂印记的奏章,“临安府突发霍乱,十日蔓延三县。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啊!”
满朝哗然。首辅疾步取过奏章,越看脸色越青:“临安知府竟放任病患流窜,药行囤积居奇,如今连运河水道都发现了浮尸!”
龙椅上皇帝攥紧扶手:“太医院有何对策?”
院判周兆岐出列时官袍都在抖:“此疫凶险,古籍记载......”
“朕问的是对策!”茶盏重重顿在案上。
兵部尚书突然插话:“浙省总兵请求封锁官道,防止流民北窜......”
“不可!”户部侍郎急声反对,“漕运断绝,京城粮价必涨!”
朝堂顿时陷入争吵。
当夜王府,燕博文将急报推至宋知画面前。
她指尖划过“霍乱”二字,忽然起身打开药柜:“青黛,备二十斤艾叶、五十坛烈酒。采薇,召集医学院所有学过《瘟疫论》的弟子。”
燕博文按住她忙碌的手腕:“江南官场水深。”
“我知道水深,所以才要快刀斩乱麻。”宋知画将药囊塞进行囊,“明日卯时出发。”
烛火噼啪作响,他凝视她坚毅的眉眼:“带足护卫。”
“世子妃!”周嬷嬷抱着斗篷追到廊下,“小世子小郡主尚在襁褓......”
宋知画系紧披风系带:“正因他们尚在襁褓,才要替他们守住这太平。”
晨光初露时,三十六辆药车集结在城门。宋知画最后望了眼城楼上的玄色身影,扬鞭策马。
“开城门——”
烟尘滚滚向南,燕博文直到最后一面旌旗消失才转身:“龙影卫分三班暗中护卫,沿途驿站备足快马。”
马蹄踏碎官道的晨露,三十六辆药车扬起漫天烟尘。
“换马!”宋知画勒紧缰绳,翻身跃上驿卒牵来的新马。青黛捧着水囊追来:“您两天没合眼了......”
“疫区等不起。”宋知画仰头灌下冷水,视线扫过道旁歪斜的界碑——已入江南地界。
越往南行,官道越显寂寥。偶见拖家带口的流民,个个面黄肌瘦。有个老汉突然栽倒在车队前,林青源跳下车施针,却见那人脖颈已浮现暗红斑点。
“是疫病初期!”苏晚晴急声示警。
宋知画抓起石灰粉撒在尸体周围:“就地焚烧。所有接触者用药水净手。”
黄昏时分,他们被官兵拦在临安府外二十里。守将隔着丈许喊话:“城内尸骸堆积,诸位请回吧!”
宋知画扬鞭直指营帐后的浓烟:“那些烟柱底下,可还有活人?”
守将沉默片刻,哑声道:“今早又抬出三百具......”
突然驿马嘶鸣,斥候滚鞍下马:“世子妃!前方杏林村全村死绝,县衙竟放火焚村!”
宋知画瞳孔骤缩。她夺过火把翻身上马,赤焰照亮她凝霜的侧脸:“医学院全员急行!我倒要看看,这江南官场是要救人,还是要灭口!”
夜风卷着焦臭味扑面而来,三十余骑冲破宵禁的铜锣声,向着血色暮色深处疾驰。
黎明撕开浓雾,杏林村焦土上残烟袅袅。宋知画勒马立在焚毁的村碑前,身后三十余名医者齐齐倒抽冷气。
石灰画线!她甩镫下马,靴底碾过焦黑的碎骨,林青源,你带人清理尸骸,全部深埋。苏晚晴,统计幸存者,按症状轻重分开安置。青黛,立即架锅烧水!
满地狼藉间突然传来呜咽。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从断墙后爬出,衣襟沾着呕吐物。守军吓得连退数步:是疫病!快避开!
宋知画劈手夺过官兵的火把,掷进积水坑:现在开始,这里归医学院管辖。她扯下披风浸入药桶,拧出棕褐汁液泼在孩童身上,呕吐腹泻者往东区,发热咳血者往西区,症状轻微者居中!记住,千万不能混在一起!
林青源立即指挥弟子用生石灰铺出三道白线,苏晚晴带着女医们挨个给幸存者喂服汤药。这时,一个老妇颤巍巍抓住宋知画的袖口:姑娘...河水喝不得啊...喝了就肚子疼...
宋知画蹲身查看老妇肿胀的腹部,猛地起身指向远处河道:采薇,带人封井!所有饮水必须煮沸!再挖三个渗坑处理污物!
正午烈日下,三十口铁锅同时沸腾。药气混着石灰味弥漫开来,幸存者排队领取炙烤过的面饼。忽然马蹄声骤至,县尉带着衙役冲破隔离线:谁准你们在此设营?这是要造反吗?
宋知画将染血的帕子掷到马前:昨夜焚村时,县衙可问过谁准他们活着?
她踩住翻滚的药罐盖子,蒸汽灼红她的面颊:现在要么留下帮忙,要么带着霍乱回你县衙——自己选。
铁锅咕嘟作响,孩子们捧着陶碗蜷缩在草席上。当第一个重症患者停止抽搐时,苏晚晴惊喜地喊道:先生,他脖颈的红斑正在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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