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诺看着于清一脸满足的样子,至于吗?不就是一颗蜜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了仙丹。
她忍不住转头问王陆,“你这个蜜饯从哪里拿来的?”
王陆看了于清一眼,靠近王一诺低声说道,“王妈给的。”
然后对着她就是一顿挤眉弄眼。
王一诺悟了,那不就是在街上随便买的。
于清看着眼前的主仆二人,自在的相处,这让他想起来了以前。
“于公子今后有何打算?”王陆忽然问道。
于清神色微黯:“实不相瞒,如今无处可去。原本的住处怕是已经暴露......”
“那你就在这儿住下吧!”王一诺脱口而出。
见于清看来,忙解释道,“我是说,王府空房间多的是,你安心养伤。等风头过了再说。”
王陆也点头:“大小姐说的是。于公子若不嫌弃,就在府中暂住。正好大小姐的书房需要人整理,看于公子举止言谈也是一位读书人,不知可愿帮忙?”
于清看着二人,心中感激,郑重颔首:“蒙二位不弃,于某感激不尽。”
王一诺见于清面露倦色,便适时起身:“于公子先好生休息,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下人。”
王陆也跟着行礼:“晚些时候我让厨房炖些补汤送来。”
于清想要起身相送,被王一诺抬手止住:“不必多礼,好生养着就是。”
说着便与王陆一同退出了客房,王陆跟在后面轻轻带上了房门。
廊下清风拂过,王一诺侧头看向王陆,压低声音:“你刚才那副挤眉弄眼,什么意思?”
王陆嘿嘿一笑,凑近了些:“王妈确实是在街上随手买的蜜饯,不过……”
他故意拖长语调,“是我特意嘱咐王妈去最好的蜜饯店买符合大小姐口味的,没想到那位公子也习惯吃咸的。”
“啊!”王一诺一脸惊讶:“这么巧?!。”
王陆眨眨眼,“嗯,挺有缘分的。”
客房内,于清倚在窗边,指尖捏着半块蜜饯。
窗外廊下的人早已离去,他却依然望着那个方向,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咸味蜜饯……”他轻声自语,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对我来说,也是甜的。”
六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将那段血肉模糊的记忆深埋,用时间的尘土一寸寸覆盖。
可这久违的善意,熟悉的相处模式,让他想家了。
六年前,他十五岁。
少年得意,风华正茂。
他回到祖籍江南和堂兄于湛一起科考,也一并中了举人。
锦袍方裁,墨香犹在,他甚至已与堂兄一同在上京的路上,准备下一轮的秋闱。
前程似锦,未来的一切都明媚得晃眼。
但一纸染着血的加急家书,将他所有的春风得意瞬间冻结。
——父母死讯。
“边疆急报…妖魔突袭…城破…大人…殉城…”
字迹潦草,传递信息的人显然也处于极大的惊恐中。
于清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与堂兄于湛日夜兼程,而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回到北疆。
他曾想象与父母、小妹重逢的画面,或许是金榜题名时他们的欣慰笑容,或许是佳节团聚时的温馨……唯独不是这样。
当他终于赶到那座熟悉的安宁边城时,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尚未冷却的血海与焦土。
城墙坍塌,屋舍尽毁。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焦臭。
旗帜孤零零地挂在断壁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父亲于知远,一生清廉公正,爱民如子,最终与城同烬。
母亲为了护着年仅十岁的小妹,身受重伤,被发现时已奄奄一息,仅来得及对于清留下半句“好好……活……”,便溘然长逝。
而小妹……也没能撑过去。
不仅仅是他的家人。守军当场战死三百六十七人,百姓一百一十八人罹难,失踪六十九人,重伤不治者九十三,受伤者无数。
昔日父亲治理下充满生机的边城,顷刻间成了人间炼狱。
于清像是被抽走了魂魄,麻木地跟着幸存者和堂兄,为父母、小妹以及无数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收殓尸骨。
他的手沾满了血污和灰烬,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期间,他强撑着查问,才从父亲残存的幕僚和老仆口中得知了更令人绝望的真相。
父亲早已察觉异常,多次八百里加急向上级州府求救。
回复却永远是“荒诞不经,勿要危言耸听”、“些许流寇,自行清剿”,甚至申饬他“妖言惑众,有损官体”!
父亲甚至不止一次派人前往地仙驻点求助。
但派去的人回来都面带惶惑与愤怒,永远都是那句,“上天有大事发生,无暇理会尔等琐事!自行避祸去吧!”
于清不懂,也不想懂,他只知道原来人命在上位者中,真的不值一提。
巨大的悲伤过后,是焚心蚀骨的恨意。
料理完丧事,在堂兄的苦苦劝说下,于清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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