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九皈园。
当他落在小院门前时,一股寒意从仙骨的缝隙里渗了出来。
太安静了。
没有炊烟,没有灯火,没有……那份独一无二的气息。
他推开门,院内很干净,陈设依旧,却再无生机。
他踉跄着转身,冲到了院外,目光所及,是那片对他们意义深重的果林。
桃林的入口处,隐隐约约透出两个依偎着的身影轮廓。
那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眩晕般的悸动。
难道……难道是……
残存的理智尚未做出判断,身体已然先于意识行动。
仙力微动,身影如流光般掠过短短的距离,瞬息便至桃林入口。
期待在看清的刹那,碎成了冰冷的粉末。
是白玉雕像,是“于清”和“王一诺”。
雕琢的是他们年轻的样貌。
“于清”长身玉立,眉眼温和,手中握着的那枝桂花,花瓣纹路清晰。
他永远记得,当年的那个早晨,她以不喜欢吃苦为开场白,强塞一枝桂花作为对他的回应。
而“王一诺”微微仰头看他,嘴角噙着俏皮的笑,手里举着的桃花艳得晃眼,让他瞬间想起第一次对她表白念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两人的另一只手,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十指紧紧相扣,指节都被雕琢得清晰而用力,仿佛蕴含着无声的誓言。
他的指尖悬在半空,不敢碰那冰凉的玉石,当年他们就在这园子里,十指相扣续衷肠。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王一诺”那望向“于清”的、满溢着爱慕与欢欣的眼神,顺着她手拿桃枝的方向,看向那一片桃林。
时值盛春,并非他们离去时的桂子飘零。
眼前的桃花开得正艳,云蒸霞蔚,灼灼其华,绚烂得几乎有些刺眼。
这景象和当年他们居住时一模一样,可那时有她笑着应和,如今只剩冰冷的雕像,和满林无人共赏的热闹。
暖风拂过,落英缤纷,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冰冷的白玉雕像上,落在沉默的他的肩头,美得如同一场精心编织的、却毫无温度的幻梦。
这极致的绚烂与生机,与他内心的空洞荒芜形成了残忍的对照。
恐慌,化作了藤蔓带着尖锐的刺,从心底最深处疯狂滋生、缠绕,瞬间勒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老宅!
对,老宅!那里有他们最初最完整的记忆!
那里有王陆,有王妈,有安弟,白弟!他们一定在!
一诺一定也在那里!她或许只是不喜欢这刻意雕琢的“九皈园”,她一定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回到了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家!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力量。
他再也无法忍受眼前这虚假的温馨和残酷的美景,几乎是带着一种逃离的狼狈,仙力不受控制地涌动。
空间规则被强行扭曲,光影模糊了一瞬。
下一刻,他已站在了那座承载了他人生最重要转折的老宅门前。
但,心,在落地的瞬间,便沉了下去。
眼前的黑漆木门紧闭着,门环上落着一把精致的铜锁,锁扣上虽然很干净,没有一丝尘埃。
但整座宅邸,静悄悄的,并非安宁的静谧,而是一种失去了灵魂核心的空洞。
他站在他们曾经携手走过无数次的回廊下,木质栏杆依旧,却再也映不出那双带笑的眼睛。
他闭上眼,强忍着神魂深处因激烈情绪冲击而产生的撕裂感,将神识不顾一切地铺满了整座宅邸的每一个角落。
厅堂里,桌椅摆放整齐,没有一丝灰尘。
厨房里,灶台冷清,再无饭菜的香气。
书房里,书架依旧,却再无翻阅书页的声响。
卧房里,床幔低垂,却再无温暖的体温。
没有。
没有那个会笑着叫他“夫君”,会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会在他迷茫时给予他最坚定支持的身影。
没有。
甚至连王陆洪亮的笑声,王妈絮絮的叮咛,王安和任白插科打诨的吵闹声……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
还是没……那是……
当他的神识扫过后院那个小小的花园时,一股微弱却熟悉的“存在感”吸引了他。
那感觉,与九皈园的雕像同源,却似乎……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那里,几个熟悉的身影以一种极其亲昵自然的姿态围坐在石桌旁,仿佛时光从未流逝,他们只是暂时停下了谈笑,下一刻就会活过来。
他几乎是瞬移到了那里。
脚步落地的瞬间,他僵住了。
石桌旁,是几尊栩栩如生的白玉雕像。
王陆笑得爽朗豁达,眼神望向“于清”,一如当年诉说着各种八卦消息。
王妈站在“王一诺”身后,眼神慈爱地看着他们,那目光能融化世间所有寒冰。
而王安和任白,一个稳重的笑看他们的谈话,一个摇着纸扇,笑得没心没肺,一如当年那两个鲜衣怒马、陪他闯过无数难关、也分享过所有秘密的挚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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