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逊刚用完那顿精心准备的早餐,碗筷尚未撤下,门外便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
王妈带着两名抱着高高衣料盒子的侍女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
先是对收拾餐桌的侍女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张不逊,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歉意:
“张少爷安好。大少爷和二少爷一早就出门忙去了,大小姐她……”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亲自来给您送这些贴身衣物总归是不太方便,只好由老身这个老婆子跑一趟,还请您莫要见怪。”
张不逊立刻站起身,微微颔首:“有劳王妈,不逊感激不尽。”
王妈笑着指挥侍女将几个大盒子轻轻放在榻上:“这些都是按着少爷您的身量赶制出来的,里外四季的衣裳、鞋袜,还有一些搭配的佩饰也都齐全了。”
“少爷您得空试试,若是有哪里不合身,千万要说,可别委屈了自己。”
“多谢。”张不逊再次道谢,目光扫过那些用料考究,做工精细的衣物,心中微动,看来都是连夜赶工的。
王妈带着侍女收拾好碗筷,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房间内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张不逊和那一堆崭新的衣物。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走到了榻边。
指尖拂过一件靛蓝色长衫的衣料,触手柔软顺滑,是上好的杭缎,颜色也是沉稳而不显老气。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拿起最上面一套月白色的内衣和那件靛蓝色长衫,走向屏风后。
当冰凉的丝滑布料贴上皮肤,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包裹了他。
尺寸分毫不差,腰身、袖长都恰到好处,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
他扣好扣子,走出屏风,来到镜前。
镜中的少年,褪去了些许落魄的风尘,苍白的脸色被衣衫的颜色衬得反而有了几分精神,整个人显得清俊挺拔。
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这种被精心呵护的感觉,让他既舒适又有些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沉稳的敲门声。
“张少爷,老奴王伯,方便进来吗?”
张不逊迅速收敛心神,应道:“王伯请进。”
王伯推门而入,他手中托着一个沉甸甸的锦袋,另一只手拿着一串黄铜钥匙。
他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张不逊换了新衣,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并未点破,只是笑着将锦袋和钥匙放在桌上。
“张少爷,这是大小姐吩咐送来的。”王伯拍了拍那袋子,“大小姐说,少爷您正是需要潜心学习、广增见闻的时候,手里可不能短了银钱。”
“这里是五百块银元,您先拿着,看到什么喜欢的书籍、用具,或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尽可自行添置,不必拘束。”
五百块银元!张不逊瞳孔微缩,这份“零用”手笔之大,远超他的预期。
不等他推辞,王伯又拿起那串钥匙,递到他面前,语气郑重了几分:
“这串钥匙,您也收好。最长的是您这院子大门的,短些的是您房门和其他房间的。在咱们王府,您不是客人,是自家少爷。自家少爷,自然得有自家的钥匙,出入方便。”
“不是客人,是自家少爷。”
“自家的钥匙。”
这两句话,如同重锤,敲在张不逊的心上。
钥匙,象征着主权、信任和归属。
这与他在张家时那种处处受限、需看人脸色的感受,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他握着那串冰凉却仿佛带着温度的钥匙,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劈开了他过往所有的认知:
原来,一个可以让自己从里面锁上的地方,才能被称之为‘家’。
王伯像是没看到他细微的震动,继续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说道:“哦,对了,少爷您要是想寻王叔切磋学问,这会儿去他屋里怕是寻不着人了。”
“他这些日子,正忙着在咱们府邸外围鼓捣一些机关设备,说是要防防宵小,确保府内安宁。”
“唉,他一个人忙里忙外,若是张少爷您得空,能去帮着参详参详、搭把手,那是再好不过了。王叔定然高兴。”
参与设计府邸外围机关!张不逊的心猛地一跳。
王家竟然如此轻易地向他这个“外人”开放?不,王伯刚才说了,他不是外人。
这一刻,衣物带来的温暖,银元带来的底气,钥匙带来的自主,以及这份邀请所带来的巨大信任和价值认同,冲击着他内心那座用警惕和冷漠筑起的高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将钥匙紧紧握在手心,对着王伯,郑重地行了一礼,声音沙哑的说道:
“不逊……多谢兄长与大小姐厚爱,多谢王伯。银钱与钥匙,不逊愧领。至于王叔处,不逊稍后便去,但有所需,绝不推辞。”
王伯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少爷您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哦,还有一事,”
他像是才想起来一样,补充道,“府里的规矩,每位少爷每月初一会发放月例银子,不多,就是个意思,方便您平时打赏下人或是零花。到时候您记得去账房支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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