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那里如何?”
窦竹音慌得站起身,问道。
“老太太近日身子不适,刚喝了药睡下,现今还不敢告诉呢。”
琉云回说。
窦雪辞拉过窦竹音的手,“竹音姐姐,你先去老太太那里守着,我过会儿便去。”
轻声应了,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窦竹音脚步匆忙往寿安堂去。
见人走远,琉云这才凑近了,小声说,“姑娘,还有一事,表公子死了。”
窦雪辞眉眼微垂,叹道:“那该给大太太报丧才是,毕竟是他们邹家最有出息的一位哥儿,就这么没了。”
“是,奴婢这就去!”
琉云眉眼间止不住地喜色,哪里像是报丧去,倒像是报喜去的。
——
昨夜,山阴县
邹云谏衣衫褴褛,冷风吹得人骨头疼,他却连件厚衣也没有。
只缩在破庙一角,用稻草胡乱裹着身体。
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新伤加旧伤,皮肉翻滚着,触目惊心。
一个衙役走过来,将块发霉的半拉窝窝头扔给他,“吃吧!”
庄婉卿给他那二十两银子,半日都没撑过去,就被这些衙役翻走了。
邹云谏此刻哪里还有往日半分风姿,为了填饱肚子,这些时日再恶心的食物他也吃过。
衙役们终日为难,有时候一整日连口臭掉的水都不给他喝。
邹云谏趴在地上,饥肠辘辘,抓着窝窝头疯狂啃食。
这是两日来,他吃过的唯一干粮。
可窝头太硬了,他嘴唇又干裂,很快磨出了血丝。
但他仿若无知无觉。
混着血水,吃下去。
忽然鼻子动了动,邹云谏瞧见旁边几个衙役围在一起烤鱼吃。
鲜美的气息钻入鼻尖,勾得他咽了好几口唾沫。
分明从前,他不爱吃鱼。
邹云谏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拖着他废掉的一条腿,寻着味儿过去,站在衙役身后。
也不知是哪里爆发的力气,他伸手就将其中一个衙役手中刚拿起来的烤鱼夺了过去,然后便蹲下疯狂往嘴里塞!
“娘的,敢抢老子的鱼,你这死残废!给老子吐出来!”
衙役气恼,直接抽出一根身旁烧火的棍子,往邹云谏背上用力砸!
可他只是身子抖了下,竟然依旧死死抓着那鱼往嘴里送。
“我叫你吃!”
衙役更怒,抬脚直接踢在邹云谏腰上,他整个人瞬间歪倒在地,鱼也跟着飞了出去。
另一位衙役见邹云谏依旧不放弃,还想伸手去抓鱼,冷笑一声,抬脚就踩在邹云谏的手指上。
“臭瘸子,从咱们嘴里抢吃的,你怕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闻声,几个衙役对视,其中一人说,“兄弟们,给他长长教训!”
邹云谏缩卷着,不知被打了多久。
腹部,后背,腿,头,没有一处不是钻心的疼。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而这一切不过是场荒谬到极致的梦而已。
梦醒了…邹云谏费力地眨了眨眼皮。
他好像看见自己高中探花,打马游街,好不风光。
后来又娶了窦雪辞,虽然不甘,朝廷之上亦有人嘲讽他区区赘婿。
可有太子撑腰,有国公府做后盾,他开始扶摇直上。
唯一的遗憾便是,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同最爱的女子长相厮守。
后来,他和姑母联手算计,让窦雪辞中毒死了,她死的时候其实自己就在门外。
屋里窦雪辞的声音虚弱不堪,可她不放弃,一声又一声叫着来人。
哀戚又绝望。
可自己却很高兴,有了刚生下不久的嫡子,就可以向陛下请封,窦雪辞没有再活着的必要。
谁知好景不长,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就连那个孩子,连半年都没熬过,一场高热便早夭了。
孩子死后,他病得更重。
大夫说是胎里带的弱症,他本就不是长命之人。
可他不甘心啊,明明只差一步,他就可以扶持幼子,彻底将国公府收入囊中。
熬了不过一个月,他已经是油尽灯枯。
恍惚间,他看到窦明霄来了,站在自己床头。
窦明霄看着他笑,手里还拿着一道圣旨。
说要谢谢自己,如今国公府的爵位终于落在二房手里,落在他窦明霄手里。
气得狠狠吐出一口血,不甘心地死死瞪着窦明霄。
他那一刻才知道,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画面忽然又像一滩被水渍晕开的水墨画散去,他又回到了流放那日。
窦雪辞坐在马车里,鄙夷嘲讽的眼神如刮骨刀凌迟一样落在自己身上。
邹云谏痴痴地大笑起来,指着那马车里的窦雪辞大叫,“终究最后也不是你赢了!
哈哈哈,窦雪辞,你输了,你众叛亲离,是你输了!”
笑得满眼都是泪,邹云谏浑身无力,只觉得天旋地转。
恍惚,又瞧见破庙前那尊无人供奉的神像,硕大的眼睛盯着他看。
邹云谏突兀地狠狠喷出一口血…眼睛死死瞪着佛像,嘴里发出极轻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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