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栏外的脚步声远去,我蜷在角落里,指尖还在发烫。那片从离渊袖口刮下的碎布被我死死攥在掌心,边缘刺进皮肉,疼得清醒。我不能昏,也不能睡。他们以为我只是个等死的囚徒,可我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这牢狱就困不住我。
我缓缓抬起右手,短刃藏在指缝间,刀尖抵住石壁。左臂焦黑处一动便如刀割,但我没停。借着玉珏渗出的一缕微光,我在墙角划下第一道符线。血顺着指尖流下来,混着汗,在石面上拖出暗红的痕迹。这是聚魂阵的起笔,不是为了唤谁归来,而是要在子时引动若水残息,扰断地牢结界——哪怕只裂开一线,我也能钻出去。
第三道符成时,眼前猛地一黑。我咬住下唇,硬是没叫出声。胸口像压了块寒铁,每一次呼吸都牵着内脏撕扯。我靠着墙慢慢滑下去,耳朵嗡鸣不止,却仍盯着那几道歪斜的刻痕。不够深,也不够连贯。若是在寻常时候,一道灵力便可凝纹成型,可现在,我连抬手都费劲。
就在我准备再撑起来时,角落传来一声咳嗽。
低哑,干涩,像是喉咙里卡着沙砾。我立刻绷紧身体,短刃横在胸前。草堆里那人动了动,枯瘦的手支在地上,缓缓抬头。他穿的是旧祭司服,领口绣着褪色的羽纹,早已磨破泛黄。双眼浑浊,可目光落在我身后的墙上时,忽然一顿。
“你在画什么?”他问。
我没答,也没动。
他却不急,只是盯着那几道血痕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上古聚魂术……竟还有人记得。”
我心头一震。
“你认得这个?”
“三百年前,有人在圣殿后山刻过同样的纹。”他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动什么,“血流到第七尺时,阵崩了。那人当场毙命。”
我盯着他:“你是谁?”
他没回答,只又咳了一声。这一口比刚才重,血直接喷了出来,溅在墙根处未干的符线上。诡异的是,那血竟没有顺着石面流下,反而像被吸住一般,缓缓渗进我刻出的沟壑里。原本黯淡的纹路,竟微微亮了一瞬。
我猛地看向他。
他闭着眼,脸色灰败,可嘴角却挂着一丝极淡的笑:“明日子时,阵成。”
我愣住。
“你做什么?”我压低声音。
“等一个人死。”他睁开眼,浑浊瞳孔里闪过一道冷光,“等一个该偿命的人,尝尝被自己斩断的命脉是怎么回来索债的。”
我懂了。
离渊杀的人太多,而活着的恨,未必都消散了。
我慢慢收回短刃,将手臂藏进衣袖。不能再多刻了,守卫随时可能再来。我靠回墙边,闭上眼,假装虚弱不堪。余光却一直锁着他。这个人,或许是我唯一的活路。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你母亲……是不是叫晚棠?”
我睁眼看他。
他不看我,只望着地面,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她来过这里。也是这个位置。那时她怀里抱着一块玉,说是孩子留给她的信物。她说,只要玉还在,她的女儿就不会死。”
我喉咙发紧。
“她还说,有些火,烧得越久,才越不会熄。”
我猛地攥紧玉珏。它贴在心口,温热得不像石头。
“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没答,只抬起手,用指甲在地面划了几下。动作缓慢,却极为精准。一道符纹渐渐成形——正是我方才所刻的第二重阵基,但他补全了缺角,修正了走向。
“我不是第一个想用这阵的人。”他说,“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看着那道纹,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不只是个知情者,他是懂行的。而且……他对聚魂术的理解,远在我之上。
“你为什么帮我?”我问。
“我不帮你。”他淡淡道,“我帮的是那个名字刻进玉里的孩子。帮的是三百年前,跪在这里求一条生路的女人。”
我沉默。
他喘了口气,声音更弱:“明日……子时。我会咳血。血落阵心,可启共鸣。你只需……完成最后一笔。”
“然后呢?”
“然后,”他抬头看我,眼神忽然锐利,“你走你的路,我赴我的死局。”
我没再问。有些事,不必说透。能在这种地方活到现在的老人,早就不怕死了。他要的不是活,是清算。
夜越来越深。牢外再无动静,只有滴水声偶尔响起。我靠着墙,一点一点梳理体内残存的灵丝。太少了,几乎无法凝聚。但我不需要灵力多强,只需要在那一刻,能握住刀,能划下那一笔。
他闭着眼,呼吸微弱,像随时会断。可我知道他还醒着。我们在等,等明天,等子时,等那一口血落下来的瞬间。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焦黑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指尖却还能动。短刃藏在掌心,冰冷贴着血脉。我把它转了个方向,刃口朝内。若有人靠近,我不会等他开口。
黎明前最暗的时候,他忽然动了动。
“你还记得她临终前说的话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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