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剑还在震颤,剑尖指向山谷深处。我站在院门口,看着迦叶沉默地收回剑,动作很轻,却让空气都跟着紧了一分。
烬羽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给次女擦脸的布巾。她看了眼迦叶,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眉头微微一动。
“那边……有东西在等我们。”迦叶低声说。
我没有追问。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只点了点头,转身去牵次女的手。她正蹲在门槛上玩泥巴,听见动静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要去河里吗?我想游泳!”
迦叶看了我一眼,没反对。我们带着孩子往暗河走。长子刚才追妹妹跑远了,暂时没回来,路上只有我们三人。
暗河藏在谷底一片林子后面,平日水流不急,岸边石滑,我们一向不让孩子们靠近。今日不同。迦叶走在最前,脚步稳得像压着某种节奏。烬羽跟在他身后半步,手指无意识地碰了下颈侧——那里曾经戴着玉珏,如今空着,但她的手还是会习惯性去摸。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三百年前的事,他从未细说过。她也不问。可有些事,藏得再深,也会在某个时刻浮出来。
我们到河边时,太阳偏西,水面泛着青灰光。迦叶停下,把手按在岸边一块石头上。那石头表面刻着一道极浅的符纹,早已被苔藓盖住大半。他指尖划过,符纹突然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这里。”他说。
次女早就甩掉鞋子跳进水里。她不怕冷,从小就在山野长大,脚踩在泥里咯咯笑。她弯腰摸着河床,忽然“哎”了一声。
“有东西!冰冰的!”
迦叶立刻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抱起。河水溅开,他另一只手探入水中,掌心贴着河底一寸寸移过。片刻后,他五指收紧,从泥沙里抽出一只青铜匣。
匣身沾满淤泥,边角磨损严重,但封口完好。正面刻着残缺符文,能看出是昆仑虚旧体。我伸手抹去泥,指尖触到一处凹陷——那是轩辕剑柄末端的形状。
“是你留下的。”我说。
他点头,“第209年,我从暗河逃出天族追杀,在这里埋了它。那时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就想着,万一死了,至少有样东西能替我留下话。”
我喉咙有点发紧。
他知道我会找到这里。他知道我会打开它。
他一直都知道。
迦叶把匣子放在岸边石台上,用袖口慢慢擦干净。次女扒着台沿踮脚看,小声问:“里面是什么呀?”
他低头看她,“是爹很久以前写给娘的一封信。”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说?”
“因为那时候,我还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回来。”
他解开匣锁。咔哒一声,匣盖弹开。
第一层铺着一方素绢,展开是幅画。纸上两人并肩站着,背景是忘忧花海。烬羽穿着黑色短袍,肩披轻纱,我穿的是昆仑虚弟子常服,发带未束,散下一缕。我们都年轻,脸上没有伤痕,也没有风霜。
可我们在笑。
烬羽的手抖了一下。她接过画,指腹轻轻抚过我的脸,又移到她自己身上,最后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你还画了这个。”她声音很低。
“那天埋酒的时候画的。”我说,“你说不想让我喝那坛酒,说喝了就会走。我就想,如果真走了,至少给你留个念想。”
第二层是那坛酒。泥封完整,上面压着一张纸条,字迹是我写的:“等阿烬白头再开。”
烬羽没说话。她把纸条翻过来,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若你先白头,我必追至黄泉共饮。”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纸上,晕开一点墨。
我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她靠在我肩上,肩膀微微发颤,但没有哭出声。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怎么忍住痛。可这一次,不是痛,是终于等到的释然。
次女仰头看我们,忽然伸手拿起那封信。信封上写着:“致三百年后的阿烬——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们赢了。”
“我能念吗?”她问。
迦叶蹲下,接过信,拆开。他把信纸递给我。
我展开,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
“我知道你会走得很苦,会以为我弃你而去。但我从未离开。只要你在,我的魂就在风里,在翼族的每一片黑羽上,在你每一次心跳里。等你在昆仑虚?不,是我追你三百年。若此生能共白头,请让我牵你到最后。”
信纸尾端还有一句:“别怪我没陪你老去。我只是,先走了一步。”
我读完最后一个字,抬眼看他。
他站在我面前,和画里一样年轻的脸,如今添了岁月痕迹,眼角有了细纹,鬓边也染了霜。可他的眼神没变。还是当年在瘴气林里,看着那个攥着短刃的小女孩时的模样。
“那时我就知道,我们会白头偕老。”他从背后握住我的手,声音沉静,“所以我才敢把信留在这里。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来。”
次女爬上石台,拿起画像翻来覆去地看。“爹,你们那时候好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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