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晨光,如同精准的怀表指针,将阿麦·霍普金斯先生的身影再次投射在邓肯庄园书房那厚重的地毯上。
他手中捧着的,不再是小羊皮封面的记录本,而是一份以深蓝色摩洛哥山羊皮精心装订的册籍,烫金的字体在透过高窗的光束下闪烁着沉稳的光泽——《邓肯庄园核心资产估值暨公证备案报告》。
“艾尔里奇先生,日安。”阿麦先生的声音比往日更添一份郑重的沙哑,他微微躬身,以一种近乎仪式的姿态,将报告双手呈上,“幸不辱命。所有可移动资产均已详勘记录,重要器物附有蛋白照片存证。报告全文,包括总览、细目及附录,已于昨日下午三时十七分,在帝国商业与遗产管理署第三公证处,完成编号为V-7747的备案,具备完全法律效力。”
艾尔里奇·邓肯·宸伸手接过。
报告入手是一种沉实而温润的触感,山羊皮的纹理细腻,边缘的烫金已因多次摩挲而略显黯淡,预示着其内容的厚重。
他没有急于翻看内页,指尖先划过那凸起的烫金标题,仿佛能触摸到其中蕴含的数字洪流。
他直接翻至最后的汇总章节。
羊皮纸的内页光滑挺括,上面是用帝国官方规定的严谨字体打印的最终结论:
【标的物:邓肯庄园(限定可流通部分)资产总估值】
【金额:壹佰壹拾叁万柒千伍佰英镑整 (1,137,500)】
墨迹乌黑沉凝。
在金额下方,一枚深红色的圆形钢印赫然在目,纹路是永日帝国的狮鹫与天平徽记,印泥深深陷入纸纤维之中,彰显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钢印旁,是阿麦·霍普金斯流畅而独特的花式签名,墨色略深,带着书写者落笔时的决断。
就在这串数字带来的微秒静默间,书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老管家如同一道灰色的影子滑入,银盘上躺着斯达那封印有私人火漆的信函,纹章是一只展开的信天翁。
艾尔里奇用裁纸刀小心地划开火漆,抽出信笺。
斯达的笔迹一如既往的利落,没有多余的修饰,信息却如匕首般精准:
“艾尔里奇,买家已有眉目。
其一,奥林卡,新晋的‘钢铁男爵’,渴望用古老纹章装饰他的新钱币;其二,西达木奈,纯粹的资本之鲨,嗅觉敏锐,只关心数字能否在下一个财年膨胀;其三,辛格,一个为精美旧物而活的‘拾荒公爵’,情绪是他出价的晴雨表。
若你已准备就绪,五日后可安排会面。备好你的‘价目表’。 —— 斯达”
一丝真正轻松的笑意掠过艾尔里奇的嘴角,驱散了眉宇间因审视巨额数字而凝结的最后一丝凝重。
他转向等待着的阿麦·霍普金斯,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肯定:
“霍普金斯先生,您和您的团队展现的专业素养,令我印象深刻。这份报告,远超我的预期。”他微微侧首,侍立一旁的查尔斯立刻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以优质牛皮制成的酬金信封递了过去。
阿麦先生接过信封,指尖传来的分量让他镜片后的眼睛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他再次深深鞠躬,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阁下过誉。能为您和邓肯家族服务,是鄙人生涯的荣幸。报告副本与公证文书已按流程归档,若有任何质询,鄙人及事务所随时听候差遣。”
送走这位心满意足的鉴定师,艾尔里奇立刻恢复了决策者的清明。
他转向老管家,语速平稳却不容置疑:“接下来四天,是关键。依据报告清单,组织人手,对所有待售资产进行最后一次‘梳洗’。
重点是那些可能被重点关注的目标——祖辈肖像画的画框金箔需要修补光泽,银器需用最细腻的砥粉去除最后一丝氧化斑,藏书室的皮革封面要用专用油脂滋养。
我要它们在买家眼中,如同刚刚被时光温柔地擦拭过。”
“明白,老爷。我会亲自盯着每一个环节。”管家沉稳地躬身,眼中是了然的神色。
然而,艾尔里奇并未走向书桌回信。
他沉吟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葱郁的园林。
“备车,”他吩咐道,声音带着决断,“去斯达大人府上。涉及百万金镑与三位心思各异的买家,仅凭信纸间的三言两语,如同在迷雾中交换手势。我需要亲眼观察斯达叔叔提及他们时的眼神,亲耳聆听他语气中未尽的提醒。”
…………
马车很快碾过梅费尔区平整的石板路,停在斯达宅邸那熟悉的黑色大门前。
听闻艾尔里奇不经预约直接来访,斯达确实有些意外,但随即便在弥漫着陈年书籍、雪松木和优质烟丝混合气息的书房里接待了他。
“看来那份报告的数字,比我预想的更让你心动,我亲爱的艾尔里奇。”
斯达靠在他的高背皮革扶手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支未点燃的海泡石烟斗,目光敏锐地扫过年轻人,在他颈间那串看似朴素、却隐隐与室内光线产生奇异共鸣的星辰项链上停留了一瞬,旋即移开,并未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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