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的阳光,带着一种与北国截然不同的、近乎奢侈的慷慨,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墨尔本新兴的商业街石板上。
空气里弥漫着海风的咸涩与新翻木材的清香,混合着烤面包、咖啡与马匹的气味,构成了一幅殖民地初兴时期特有的、略显粗粝却生机勃勃的画卷。
化身棕色卷发、脸颊点缀着几颗俏皮雀斑的少女,塞勒姆夫人,正饶有兴致地站在一个支着彩色阳伞的摊位前。
摊位上,一排排硕大的玻璃罐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里面装满了五彩斑斓、如同宝石般的水果硬糖。
她纤细的、戴着棉线手套的手指,正捻起一枚亮黄色的、散发着清新柠檬香气的糖果。
“两个便士,小姐。”摊主是位笑容和蔼的老妇人,系着干净的围裙。
塞勒姆夫人从精致的绣花钱包里取出几枚崭新锃亮的铜币,上面清晰地压印着维多利亚殖民地的徽记——王冠、南十字星与羊毛捆。
价格便宜得让她纤细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在她漫长的记忆里,如此成色的糖果,在旧大陆的任何一座稍具规模的城市,都绝非这个价位能够轻易获得。
就在她准备将这枚象征着平凡甜美的糖果送入口中时,街角传来一阵短促而有力的骚动。
几个原本倚靠着墙角,眼神游移、试图凭借人数优势向这位看似孤身一人的“外地”少女围拢过来的地痞流氓,还没来得及做出更进一步的挑衅动作,就被不知从何处迅速冲出的、身穿深蓝色笔挺制服、手持漆黑硬木警棍的治安官,以训练有素的格斗技巧精准地按倒在地。
整个过程安静得近乎诡异。没有多余的呵斥,没有常见的推搡与叫骂,只有关节被锁死时沉闷的“咔哒”声,以及治安官压低嗓音、清晰而冰冷的警告:“根据《公共秩序管理条例》第七条,当街骚扰、意图勒索,拘禁五日,罚款十先令。”
塞勒姆夫人捏着糖果的手指,停顿在了唇边。
她那双隐藏在少女天真眼眸后的、见证了无数世纪城邦兴衰与人性阴暗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真正的、绝非伪装的惊讶。
她见过太多城市的阴暗面,从伦敦东区污秽的小巷到巴黎革命前夕躁动的街垒,如此高效、果断且似乎已形成标准化流程的治安维护,在她漫长的生命阅历中,也属罕见。
这并非依靠暴力镇压带来的短暂安宁,而是一种……内化于规则本身的秩序力量。
“小姑娘,没吓着吧?”卖糖的老妇人见她愣神,笑眯眯地宽慰道,语气里带着一种本地人特有的自豪,“放心,在咱们这儿,尤其是墨尔本核心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渣滓,猖狂不了多久咯!乔治总理和蒋先生联手整治,治安好着呢!那些混帮派的,要么被赶去了荒郊野岭,要么就老老实实去矿上、农场里干活儿换饭吃喽!”
“蒋先生?”塞勒姆夫人顺势问道,声音刻意带上了一丝少女特有的、不谙世事的好奇。
“哎哟,听你口音,是刚来不久吧?”老妇人顿时来了精神,仿佛夸耀自家最有出息的子侄一般,话匣子彻底打开,“蒋宸蒋先生啊!那可是我们这儿的大善人、大能人!你别看他年纪轻轻,那本事,啧啧,大过天去!”
她挥舞着手臂,指向干净整洁、几乎没有垃圾和污水的街面:“你看看这路,以前可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再看看这物价。”
她拍了拍装糖的玻璃罐,“多平稳!以前啊,那些奸商囤积居奇,糖价比黄金跌得还快!现在好了,蒋先生搞了什么‘物价平准’‘集中市集’,谁也别想乱抬价!”
老妇人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蒋先生”带来的种种变化:
新建的公共水厂让饮水不再带着河沟的怪味。
统一管理的市集让买卖公平透明。
还有那些挂着“幻梦众生安”牌子的工厂、农场,像巨大的海绵,吸纳了无数无所事事的流民和渴望安稳的移民。
“连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都在北边的矿上找到了稳定活儿,一个月能拿好几个英镑呢!家里日子,眼见着就好起来了……”老妇人絮叨着,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满足的光彩。
塞勒姆夫人慢慢咀嚼着那枚酸甜交织的柠檬硬糖,甜意在舌尖化开,老妇人的话语则在她心中勾勒出一个模糊却极具分量的形象。
她付钱道谢,离开糖果摊,信步走入一家名为“平安咖啡屋”的店铺。
店内宽敞明亮,原木桌椅擦得锃亮,坐满了衣着虽不华丽却干净体面的工人、店员和低级职员。
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工作、家庭或是报纸上的新闻,脸上普遍带着一种塞勒姆很少在底层民众脸上看到的、名为“希望”与“安定”的光彩。
墙上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各种咖啡和茶饮的名字,价格同样亲民得令人咋舌。
她要了一杯本地试种的咖啡,侍者很快端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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