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洲腹地,一片广袤、荒芜而炙热到近乎残酷的土地。
天空是毫无杂质的、灼人的钴蓝色,太阳如同悬在头顶的白热化熔炉,无情地炙烤着龟裂的、呈现赭红与灰白色彩的大地。
稀疏的、耐旱的灌木丛蜷缩着叶片,在热浪中微微扭曲。
雨水在这里是极其吝啬的过客,留下短暂的生命迹象后便迅速蒸发,仿佛被文明彻底遗忘。
然而此刻,这片被世人视为不毛之地的默里河流域某处险要峡谷,却呈现出一派与周遭死寂格格不入的、沸腾如火的人间奇迹。
数以千计的工人,如同坚韧的工蚁,在广袤的、被清理出来的施工场地上忙碌穿梭。
叮叮当当的锤凿声、轰隆隆的爆破回响(采用了诺贝尔改良后的安全炸药)、吱吱嘎嘎的简易起重机与绞盘运作声、还有监工们通过铁皮喇叭发出的号令,共同汇成了一曲挑战自然的雄浑交响乐。
他们的核心任务,是建造一座前所未有的、横跨峡谷的巨型拦河水坝,其规模与设计理念,远超这个时代任何已知的水利工程。
蒋宸、乔治州长,以及一位风尘仆仆、面容刚毅、眼神中带着探险家特有的锐利与地质学家般审慎的中年男子——正是被“全球招贤令”吸引而来的美国着名地质学家与探险家约翰·韦斯利·鲍威尔——三人正站在一处人工开凿出的高地观测平台上,俯瞰着脚下这壮阔而艰辛的工程全景。
鲍威尔以其独臂领导科罗拉多河大峡谷探险的壮举和对美国西部河流地貌的深入研究而闻名,他的经验对于评估此地地质结构、水流特性以及大坝选址,提供了不可或缺的专业支持。
“乔,鲍威尔先生,”蒋宸的声音在干燥的热风中依然清晰,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仿佛在亲手塑造未来的激情,他指着脚下那被一系列临时导流渠勉强约束、依旧奔腾咆哮的土黄色河水,“这座大坝,我们称之为‘默里河之光’。它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为了储蓄宝贵的淡水,灌溉后方那片广袤而干渴的平原。”
他示意随从展开一张用厚实牛皮纸精心绘制、巨大得需要两人拉直的工程图纸。
上面绘制着结构复杂、精度要求极高的巨型涡轮机(混流式水轮机的雏形)和与之连接的、布满密集铜线圈的发电机结构图——这些设计的复杂性与前瞻性,完全超越了当时任何工程学教科书或实践认知。
“看这里,”蒋宸的手指沿着图纸上水流的路径滑动,语气笃定,“当大坝建成,巨大的水位差形成,湍急的水流从高处泄洪道或压力钢管中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出,将精准地冲击、推动这些巨大的涡轮叶片高速旋转。”
他的手指继而指向与涡轮主轴刚性连接的发电机部分,“而涡轮的旋转,将直接带动这些由我亲自设计的‘交流发电机’内部的核心部件——转子,在强大的定子磁场中切割磁感线。根据法拉第和麦克斯韦先生揭示的电磁感应定律,这将源源不断地产生出强大的、交替变化的电流!”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无形的能量奔流:“这电流,不再是实验室里微弱的火花,而是工业级别的、足以驱动时代的洪流!它将通过架设在专门设计的、高耸入云的钢铁塔架上的绝缘导线,像人体的血管一样,跨越数百公里的荒野与山峦,输送到墨尔本、悉尼、阿德莱德!输送到每一个需要它的工厂、矿山、农场,乃至未来千家万户的灯头与插座!”
乔治州长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蒋宸的讲解,虽然他无法像专业工程师那样完全理解涡轮流场设计或交流电相位这些深奥细节,但他凭借政治家的远见,清晰地捕捉到了这背后代表的颠覆性未来:
“稳定、强大、几乎取之不尽的能源……这意味着,我们的工厂将不再受限于河流的季节性丰枯,可以真正实现日夜不停、三班轮转的规模化生产!我们的农田,尤其是在这干旱的内陆,将得到稳定、充足的电力提水灌溉,荒漠也能变为粮仓!我们的城市,将彻底告别煤油灯和煤气灯的时代,夜晚将如同白昼,安全、繁荣、充满活力!这……这是真正的力量!改变国运的力量!”
鲍威尔用他仅存的那只手扶着栏杆,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扫过峡谷两岸裸露的、层次分明的地质构造,又落在那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上,不禁感慨万千,带着浓重的美国口音:
“不可思议…… !在我的家乡,政客和商人们还在为如何分配西部那片广袤而贫瘠的荒漠水资源争吵不休,陷入无休止的扯皮和内耗。而你们,在这里,在这片被视为世界尽头的南方大陆,却已经在用行动和钢铁,创造着属于新时代的神话。”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敬佩,“将一条如此桀骜不驯、雨季泛滥、旱季断流的狂暴河流,通过这样宏伟的工程,化为可以精确控制、温顺提供动能的能量之源……这其间的魄力与远见,是堪比甚至超越我们当年驯服密西西比河的伟大功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