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皇子的邀约(下)
大皇子玄璟在府中摔玉泄愤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帝都特定的圈子里悄然传开。赵虎“不识抬举”的名声,在某些人眼中算是坐实了,但在另一些人看来,这份“不识抬举”却透着难得的清醒与定力。
就在大皇子邀约被婉拒的次日傍晚,夕阳的余晖将镇北侯府的飞檐染上一层暖金色。府门外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轻公子,身着素雅的天青色长衫,腰间系着一块温润无瑕的白玉,身形修长,步履从容。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气,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令人观之可亲。若非其身后跟着一位气息沉稳、目光锐利如鹰隼的灰衣老者,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名游学的士子。
“劳烦通禀,故人玄琅,特来拜访镇北侯。”年轻公子对守门的亲卫温和说道,声音清越,态度谦和。
亲卫不敢怠慢,立刻入内通传。书房内,赵虎刚刚听完陈铁关于大皇子府动向的汇报,闻听“玄琅”二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三皇子玄琅,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是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微服私访。
“有请。”赵虎整理了一下衣袍,并未摆出全副仪仗,只是带着陈铁迎至二门。
“玄琅殿下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殿下恕罪。”赵虎拱手为礼,语气不卑不亢。
玄琅快走两步,虚扶一下,笑道:“侯爷不必多礼,是玄琅唐突来访,未曾递上拜帖,扰了侯爷清静才是。”他态度自然,毫无皇子的架子,目光坦诚地看向赵虎,“久闻侯爷北疆英姿,心向往之。今日冒昧,只想与侯爷如朋友般品茗闲谈,不论朝局,只叙风月,不知侯爷可愿赏光?”
玄琅心中澄明:‘大哥昨日碰壁,皆因姿态过高,意图过于明显。对待赵虎这等手握实权、心志坚毅的边帅,强压与利诱皆是下策。需以诚相待,至少表面如此。他拒绝大哥,正说明其不愿卷入储位之争,至少目前不愿。我此番前来,不摆皇子仪仗,只谈风物军政,示之以诚,缓图之。只要他不倒向大哥,我便有机会慢慢将其引为奥援。此子滑不溜手,难以轻易拿捏,但越是如此,越显其价值。’
赵虎将玄琅二人引入书房旁一间雅致的小厅,吩咐奉上香茗。那灰衣老者自发地立于厅外廊下,与陈铁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气息皆收敛于无形,却又彼此警惕。
厅内,茶香袅袅。玄琅并未急于切入正题,而是饶有兴致地品评着茶汤色泽,又谈及北疆风物,询问了些关于蛮族习俗、边塞气候的细节,言语间对赵虎在北疆的功绩推崇备至,却绝口不提“从龙”之类敏感话题。
“北疆苦寒,将士们戍边不易。侯爷能在短时间内整饬军备,联合异人,一举平定边患,实乃不世出的将才。”玄琅感叹道,语气真诚,“听闻侯爷麾下异人,不仅勇武,于匠作、商贸一道亦有建树,京城近日声名鹊起的‘异宝阁’,便是明证。不知侯爷对于治理这些‘异人’,有何心得?他们与寻常百姓、军士,区别何在?”
这个问题,看似寻常,实则触及了赵虎力量的核心之一,却又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的势力拉拢,转而为探讨治理之道。
赵虎心中微动,这位三皇子确实比大皇子高明不少。他略一沉吟,道:“殿下过誉。异人确与常人不同,他们天性不羁,思维活跃,不惧生死,重视实利与认可。治理他们,不能沿用旧法,需建立一套与之相适应的规则,明确权责,公正赏罚,给予其发挥所长的空间。其核心,在于‘引导’与‘利用’,而非‘压制’与‘奴役’。”
“驾驭非凡之力,需有包容之心与创新之策。旧时代的缰绳,套不住新生的骏马。”
玄琅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抚掌轻赞:“‘引导’与‘利用’,‘包容’与‘创新’,侯爷总结的精辟!如今朝中衮衮诸公,对此等新事,多是排斥打压,却不知堵不如疏之理。侯爷在北疆之实践,可谓开一代之先河。”
他又将话题引向军阵韬略,与赵虎探讨起一些经典的战例以及北疆之战中一些具体的战术运用。赵虎发现,这位三皇子于兵事并非一窍不通,反而颇有见地,虽不及沙场老将狠辣果决,但思路开阔,善于从大局着眼。
两人相谈甚欢,气氛融洽。玄琅始终保持着谦逊好学的姿态,对赵虎的见解多有请教,偶尔提出自己的看法,也是以商榷的口吻,令人如沐春风。
然而,赵虎心知肚明,这一切温和的表象之下,依旧是权力的试探与拉拢。只是玄琅的手段更为高明,更注重长期的情感投资和理念认同。
话题不知不觉间,还是稍稍触及了朝局。玄琅轻叹一声:“如今朝堂,党争渐起,文武失和,于国于民,实非幸事。父皇为此,亦是忧心忡忡。”他话锋一转,看向赵虎,目光诚恳,“侯爷乃国之干城,深受父皇信重。琅唯愿朝局稳定,天下安宁,侯爷能一直如今日这般,统率雄师,为我大玄镇守四方。此乃琅之私心,亦是天下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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