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飞霜阁内的喧嚣与血色,在铁甲兵士沉重的脚步声与兵刃归鞘的刮擦声中逐渐沉寂。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残酒冷炙的气息,刺鼻欲呕。原本富丽堂皇的厅堂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杯盘狼藉,精美陈设碎裂遍地,猩红的血浆与破碎的内脏污秽在金砖地面肆意横流,描绘出地狱般的图景。十几具失去温度的尸体(或被钉在柱上,或被撞碎胸骨,或被点破要害)以各种扭曲的姿态躺倒,脸上凝固着临死前的恐惧与疯狂。
张浚脸色煞白,强压下翻江倒海的胃液,将几份还带着飞溅血点的审讯口供飞快誊录完毕,呈递给蔡攸:“大人!刺客已拷问,为首三人咬舌自尽前断续供称,受‘真空老母会’坛主‘应世明王’所遣。余者乃教中死士,口中暗藏蜡丸裹剧毒‘见血封喉’,失手即自尽!此乃弥勒邪教北地支脉‘无生教场’豢养的死间!此次潜伏州府已有两载!行动经费庞大,兵刃毒物皆非凡品!冯吉府中管事赵三…乃其与外界联络暗桩!现已拿到口供!”
张浚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将那沾血的供纸双手奉上。
蔡攸端坐在被擦拭干净、重新铺上白虎皮的主位之上,蟒袍上沾染的几点血迹如同暗红的勋章。他面无表情地接过供状,目光冰冷地扫过上面的血字,然后随手丢在面前满是污迹的檀木条案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他抬手,旁边一个刚刚被清洗干净、面无人色的小丫鬟哆哆嗦嗦地捧来一盏新沏的龙井。蔡攸接过,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水面的碧绿茶叶,氤氲的热气暂时隔绝了刺鼻的血腥。他看都没看那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抖若筛糠的冯吉,声音不高,却如同来自九幽寒潭,冻结了整个厅堂尚存的最后一点活气:
“霸州路经略安抚使冯吉,统辖一方,不思靖国安民。怠惰玩忽,竟使弥勒邪教凶孽藏匿其官府重地、家奴之中,蛰伏数载!更在其主持迎钦大宴之上,致使其近身献舞行刺!此非疏忽!实乃失察渎职,其罪一!”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冰锥扎在冯吉的心上:“弥勒教‘真空老母会’,谋逆作乱久矣!宣扬‘明王出世,天下太平’,蛊惑流民,图谋颠覆!今敢行刺钦差,意图坏朝廷邦交大计!冯吉身为重臣,其治下竟成妖教巢穴而不察!其罪二!”
蔡攸猛地抬眼,目光如刀锋扫过那些噤若寒蝉、脸无人色的地方大员、府衙幕僚、厢军将领:“此等谋逆重罪!罪同谋反!按太祖铁律——夷三族!绝不留情!”
当啷!
冯吉手中的一方玉圭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猛地瘫倒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嚎:“天使!天使明鉴!下官糊涂!下官万死啊!可…可下官却不知情!下官愿散尽家财!为天使修路铺桥!求天使开恩!开恩呐!饶我…饶我家人一命啊!”他挣扎着想去抓蔡攸的靴子。
蔡攸眼中只有一片冷酷的死寂。他不再废话,右手倏然按住腰间!
“锵——!!!”
一道清越的龙吟破空!寒光如秋水横泻!剑锷上九条金丝盘龙缠绕拱卫的“如朕亲临”四字在灯火下刺目生辉!
尚方宝剑!出鞘!!
“林冲!”蔡攸声音森寒如铁!
“末将在!”林冲按矛上前一步,血染的甲胄发出铿锵之声,眼中只有杀戮的冰寒。
“持此剑!行刑!夷冯吉三族!立刻执刑!阖府上下,鸡犬不留!斩尽杀绝!”蔡攸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宣判着灭门的命令!
“武松!”蔡攸目光转向殿外。
“属下在!”武松声如雷吼,震得屋瓦簌簌作响。
“领精兵!封锁霸州城四门!甲胄在身,兵刃在握!封锁冯吉府邸!持本府印册,按籍锁拿冯吉三族!凡冯姓男丁!立斩!凡其妻室母族、妾室亲眷!悉数圈入死牢!凡有反抗者,即刻诛杀!若有延误,斩!”武松脸上露出狰狞嗜血的笑,用力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丧鼓!
“呼延灼!”蔡攸继续下令。
“末将在此!”呼延灼按剑沉喝。
“你亲率本队铁骑甲士,弹压州衙!接管霸州城防!自此刻起,霸州军政大权,由本使代行!传我令!各级官吏,回衙自省!静待处置!敢擅离职守、串联异动者,格杀勿论!”呼延灼领命,杀气腾腾出庭调度。
“张宇初!”蔡攸看向那仙风道骨的身影。“道长在此镇守!肃清残孽!此阁之内,再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张宇初微微稽首:“贫道领命。”目光扫过殿内面如死灰的官员们,平静中蕴藏着不容置疑的锋芒。
“张浚!”蔡攸将尚方剑剑柄递向张浚。
“下官在!”张浚强压心中巨大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
“持此剑!调度府衙书办、军中将吏!立刻封存霸州府、安抚使衙门、州仓府库所有文书档籍、钱粮账簿!点验冯府所有资财!田亩!商铺!宅院!仆役!厘定叛逆党羽名册!搜捕余孽!不得有误!明日拂晓前,本使要看到全部详单!”蔡攸的命令不容置疑,如同利剑直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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