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的秋冬,对于北宋王朝而言,是一段被鲜血和绝望浸透的时光。当蔡攸在西北导演的那场“假戏真做”刚刚落下帷幕,来自北方真正致命的寒潮,已如同铁幕般席卷而来。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磨砺已久的刀锋,终于挥向了这个积贫积弱、却又富得流油的庞然大物。
河东路,表里山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而太原府,更是扼守三晋、屏障关中的战略锁钥。这一次,它再次成为了风暴眼。
完颜宗翰率领的西路军,挟灭辽之威,兵锋直指太原。城下,金军营帐连绵数十里,攻城器械林立,杀气直冲霄汉。城内,守将王禀、张孝纯早已抱定必死之心,率领着历经上次围城创伤尚未完全恢复的守军和自发组织的民壮,誓与城池共存亡。
战斗从第一天起就进入了地狱模式。金军驱使掳掠来的汉民负土填壕,架设云梯,箭矢如同飞蝗般日夜不息。王禀身先士卒,日夜巡防在城头最危险的地段,须发皆白的老将张孝纯则坐镇府衙,调度粮秣,安抚民心,即便得知儿子战死的噩耗,亦强忍悲痛,不曾后退一步。
城中粮草日渐匮乏,到最后,连鼠雀都被捕食殆尽,守军将士以皮甲、树皮充饥。没有援军,朝廷的救兵或被阻截,或逡巡不前。太原,成了一座血海中的孤岛。每一次击退金军的进攻,城头都会增添许多蜷缩的、再也站不起来的躯体。城墙被炮石砸得千疮百孔,又被守军用尸体和砖木勉强堵上。鲜血染红了每一块墙砖,凝固成黑紫色的冰碴。
完颜宗翰面对如此顽强的抵抗,也失去了耐心,下令不惜代价,昼夜猛攻。最后的时刻来临了,金军敢死队冒死登城,与守军展开惨烈的肉搏。王禀力战,身被数十创,最终力竭,倚着残破的垛口怒目而逝。张孝纯在府衙被俘,面对劝降,破口大骂,从容就义。
太原陷落了,但这座英雄城市的坚守,长达数月,极大地迟滞了金军西路军的步伐,消耗了其大量兵力物力。然而,河东其他州县,在太原血战期间,或慑于金军兵威,或官员无能,大多望风而降,或一触即溃,河东大半江山,迅速沦陷在金军铁蹄之下。
相较于西路的惨烈攻坚,由完颜宗辅和兀术统领的东路军,在广袤的河北平原上,则上演了一场近乎摧枯拉朽的闪电战。
河北宋军,虽经上次劫难后有所整顿,但根基已坏,将无死战之心,兵无敢斗之勇。面对金军排山倒海般的骑兵冲锋,许多部队未等接战,便已军心涣散,望风而溃。真定府、庆源府、信德府等北方重镇,几乎未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便相继易手。金军铁骑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沿途烧杀抢掠,驱民为奴,河北大地,顿成人间炼狱。
然而,在这片溃败的洪流中,仍有不屈的脊梁在挣扎。老将张叔夜,这位曾率兵勤往汴京的忠臣,再次挺身而出。他深知无法正面抗衡,便集结残兵,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在广袤的平原丘陵地带开展游击。他像一匹孤狼,率领小股精锐,神出鬼没,专门袭击金军的粮道、斥候和小股部队。一次,他成功伏击了一支金军辎重队,焚毁粮草无数,极大地迟滞了敌军推进速度。
与此同时,年逾古稀的老臣宗泽,在磁州知州任上,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他散尽家财,招募义军,收容溃兵,加固城防。他以满腔忠义感召士卒,常常亲自登城,擂鼓助威。年轻的岳飞此时正在其麾下效力,任一名偏裨小将。他作战极其勇猛,每战必身先士卒,手持长枪,所向披靡。
在东西两路的战斗中,金军的核心战力——重甲骑兵“铁浮屠”,给宋军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恐惧阴影。
这些骑士和战马都包裹在厚重的冷锻铁甲中,如同移动的堡垒。当他们发起集群冲锋时,大地为之震颤,如同闷雷滚过平原。宋军的弓弩射在甲上,往往只能溅起几点火星;步兵的长枪阵,在如山压来的铁骑面前,显得如此单薄,往往一冲即散。铁浮屠所过之处,如同铁犁耕过麦田,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和破碎的尸骸。
在野战中对阵铁浮屠,几乎成了宋军的噩梦。这种绝对的力量差距和心理威慑,是宋军防线迅速崩溃的重要原因之一。
至靖康二年岁末,凛冬已至,万物肃杀。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在付出惨重代价攻克太原后,一路南下,扫平残敌。完颜宗辅的东路军更是几乎未遇像样抵抗,便席卷河北。
两路金军,如同两只巨大的铁钳,终于在黄河北岸成功会师。旌旗蔽野,营火连营,绵延数十里。对岸,就是那座曾经象征着无尽繁华与文明的帝都——汴京。
消息传入汴京,举城震怖,人心惶惶,比上一次被围时更加绝望。上一次,还有西军血战,还有勤王希望。而这一次,河东河北尽失,名将凋零,援军无望,只剩下这座孤城,和城内一个惊慌失措的朝廷。
冰冷的黄河水缓缓东流,河面上开始出现薄冰。北岸,是磨刀霍霍、杀气腾腾的数十万金国虎狼之师;南岸,是惊恐万状、命运未卜的百万汴京军民。北宋王朝的命运,已然悬于一线,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预示着一场比上一次更加深重的灾难,即将降临。山河破碎,铁骑狂飙,一个时代,正在走向它悲壮的终章。而张叔夜、宗泽等人的血,则在这片破碎的山河间,铸就了最后的不屈与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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