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外,秦王妃朱映雪亲自督办的粥棚医馆升起的袅袅炊烟与药香,仿佛暂时驱散了早春的寒意,也为惶惶的人心带来了一丝虚幻的暖意。“秦王仁德”、“夫人慈悲”的赞誉,如同野火般在流民与底层军卒中流传,蔡攸的声望在废墟与绝望中悄然生长。
然而,在这看似逐渐平复的波澜之下,一股冰冷而怨毒的暗流,正在江南锦绣深处的某座藩王府邸中悄然汇聚。
这座府邸位于江宁府(今南京)繁华深处,高墙隔绝了市井的喧嚣,也掩盖了其中的密谋。府主乃是太宗一脉的远支宗亲,论辈分算是已蒙尘北狩的徽钦二帝的皇叔,封爵信王的赵栻。赵栻年近五旬,养尊处优的生活使他面皮白净,但眉宇间却积郁着难以化开的阴鸷与不甘。昔日汴京繁华,他虽非权力核心,却也享尽天潢贵胄的尊荣。如今避居江南,虽保得性命富贵,却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外姓权臣蔡攸,挟持幼帝,总揽朝纲,甚至其声望日隆,这比金人的刀剑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屈辱与恐惧。
今夜,信王府邸的密室中,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赵栻猛地将手中的密报拍在紫檀木桌上,声音因愤怒而尖利,“那蔡攸小儿,不过一幸进之臣,安敢如此!立一稚子为帝,自己独揽大权,如今更假仁假义,收买人心!他究竟欲将赵家天下置于何地?!”
下首坐着几人。其一便是原北宋大臣白时中,此人身材微胖,面团团似富家翁,一双眼睛却滴溜溜转得飞快,最是善于钻营。汴京陷落前,他便是主和派中的骑墙人物,如今南逃,凭借旧日人脉和投机本能,混迹于遗老遗少之中。他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压低声音道:“王爷息怒。如今蔡攸势大,手握重兵,更兼狡诈收买人心,硬碰不得啊。且……且听闻他与金虏似有勾连,方能安稳南渡……”
“勾连?”另一位宗室,脾气暴躁的安康郡王赵樾(虚构)冷哼一声,“怕是卖主求荣!如今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我等宗亲,反倒要仰其鼻息!长此以往,这江山怕是要改姓蔡了!”
“绝不能坐以待毙!”赵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陛下(指小皇帝赵谌)年幼,受其蒙蔽。两宫太后(指朱琏、田中美惠)毕竟是女流,太皇太后(小刘妃、韦贵妃)亦深居简出。若不能拨乱反正,我赵宋社稷危矣!”
白时中凑近几分,声音更低:“王爷,如今蔡攸看似稳固,实则危机四伏。其麾下,也非铁板一块。譬如那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原是汴京老人,与蔡攸并非一心,此人贪财恋权,或可为我所用。还有那新近归附的猛将董平,勇则勇矣,然性情骄悍,近来因位在林冲之下,颇有不平之色……”
“哦?”赵栻眼中精光一闪,“高俅?董平?若能得此二人内应……”
“王爷,”白时中露出狡黠的笑容,“此事需从长计议,徐徐图之。在下与高太尉略有旧谊,或可代为试探。至于董平……重利诱之,再许以高官厚禄,事成之后,便是擎天保驾之功!”
密谋在夜色中发酵。白时中果然寻机秘密拜会了高俅。在高俅奢华却透着一丝虚浮的府邸中,白时中晓以利害,动以重利:“太尉乃朝廷旧臣,岂甘久居蔡攸之下?如今宗室有意拨乱反正,若得太尉鼎力相助,事成之后,枢密使之位,非公莫属!且信王许诺,另以江宁府良田万亩、金银珠宝无数为谢!”
高俅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深知此事风险极大,但白时中许诺的权势财富又令他心动不已。他并未立即答应,只推说需详加考虑,但态度暧昧,留下了转圜余地。白时中心知此事急不得,留下厚礼,满意而去。
然而,高俅转身便将白时中的密谋,连同厚礼,原封不动地带到了秦王府,呈于蔡攸面前。
烛光下,蔡攸看着那些金珠,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果然沉不住气了。跳出来也好,省得本王日后费心甄别。” 他看向高俅,“太尉做得很好。且陪他们演下去,看看还有哪些魑魅魍魉。至于董平……此人勇而无谋,正好可作为诱饵,引蛇出洞。”
高俅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卑职明白!定不负王爷重托!” 他彻底明白,蔡攸早已洞若观火,甚至可能有意纵容。自己若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与此同时,信王赵栻等人并未将所有希望寄托于高俅和董平。他们试图走“宫廷路线”。通过贿赂内侍,赵栻的王妃得以入宫觐见太皇太后韦氏(韦贵妃),言辞恳切,痛陈蔡攸专权,社稷危殆,恳请太皇太后以宗庙为重,规劝官家(小皇帝)或暗中制衡蔡攸。
然而,韦太皇太后历经风波,深知自身能安享尊荣,全赖蔡攸之力,且对孤儿寡母的处境有清醒认识,不愿也无力卷入漩涡,只是虚与委蛇,温言安抚,并未有任何实际行动。
赵栻等人又将目标转向了皇后朱琏。他们设法递入密信,言辞更加激烈,将蔡攸描绘成王莽、曹操般的枭雄,声称其最终必将篡位,赵氏宗亲将无噍类。他们恳求朱皇后为了儿子的江山和赵家的存续,务必设法在宫中策应,或在适当时机,以母亲的身份影响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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