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岭的夕阳把整片山染成蜜糖色,红孩儿站在训练场中央,鼻尖还沾着前日救火时蹭的草灰。他手里攥着根烧了半截的火把,另一只手揪着只灰毛小妖的耳朵——那小妖正偷偷往嘴里塞烤红薯,尾巴尖还冒着火星子,活像根会跑的烤肠。
“王二!”红孩儿的嗓门儿像炸雷,震得训练场边的老槐树簌簌落叶,“上个月把你尾巴烧焦的是哪套口诀?”
“红……红哥饶命!”小妖缩着脖子往后缩,灰毛被火烤得炸开,“是、是您教的‘三昧真火诀’第三式控火术!我、我记混了……”
“记混个屁!”红孩儿一脚踹翻旁边的水桶,水花溅在刚画好的“火攻地形图”上,把“易燃区”“隔离带”几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第三式是控火,不是让你拿火把当糖葫芦舔!再敢胡来,明儿让你去后山烧湿柴——烧不透不许吃饭!”
围观的妖们缩了缩脖子。这只曾经把黑风山烧成焦土的小魔王,如今总爱叼根草茎,蹲在村口教小娃们认火:“这是松脂,沾火就着;这是湿泥,捂住火头能闷熄;这是竹节,空心能导烟——记牢了,这些能救命!”
“红哥!”山脚下突然传来急促的呼救声。几个村民扛着锄头跑上来,为首的老丈抹着汗,裤脚沾着泥,“村东头王寡妇家的柴房着火了!风大得很,火苗子蹿得比房梁还高,我们拿水桶根本够不着!”
红孩儿的瞳孔瞬间缩成细线。他拽下腰间的火折子,转身对小妖们吼:“全体集合!左手拿湿麻袋,右手举火把——不是烧房子,是隔火!”
训练场顿时乱成一团。灰毛小妖摔了火把,长翅膀的妖怪撞翻了水缸,连平时最稳重的铁背苍狼都踩了自己的尾巴。红孩儿却像团火似的冲在最前头,火折子在风里噼啪作响:“都给我站齐!王二带一组去东边截火路,三娃带二组搬湿麻袋,铁背苍狼跟我去中心压制!”
等他们赶到王寡妇家时,柴房的房梁已经烧得发红,火星子噼里啪啦往房檐上掉。红孩儿甩出三昧真火,在柴堆周围画了道半人高的火圈:“把湿麻袋堆在圈外!快!”他自己则攥着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往燃烧最猛的房梁上一戳——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倒抽冷气,却仍咬着牙撬动断梁:“王寡妇!你孙子还在里屋吗?”
“在!在里屋炕上!”王寡妇急得直哭,“他才三岁,腿还瘸着,跑不动啊!”
红孩儿的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他望着浓烟里蜷缩的影子,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时他还是个混世小魔王,烧了陈家庄的粮仓,听见小孩哭反而拍手笑:“哭什么?爹娘没了,正好跟本大王当点心!”可现在,他的手心里全是汗,铁钎尖在发抖。
“接着!”铁背苍狼把块浸了水的棉被扔过来。红孩儿接住,猫着腰冲进浓烟里。老狗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里屋,正用脑袋拱着炕上的小娃,尾巴上还沾着火星子。他跪下来,用烧红的铁钎撬断梁——火星子溅在小娃的裤脚上,烫得他直哆嗦,却没有哭。
“红哥!”灰毛小妖举着湿麻袋冲进来,“东边的火要烧过来了!”
红孩儿咬着牙,把铁钎往断梁缝里一插,猛地一撬。断梁“轰”地塌下来,老狗被甩到他怀里,小娃紧紧攥着狗耳朵。他抱着两个活物冲出火场时,后背的衣裳已经被烧出个大洞,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粗布衫——那是阿梨用梁山染坊的旧布给他缝的,针脚歪歪扭扭,还绣了朵野菊。
“红哥!你背上的伤!”小妖们围上来,有的举着草药,有的捧着水碗。红孩儿却盯着怀里的小娃,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柱子,疼吗?”
小娃眨了眨眼,从怀里掏出块烤红薯:“红哥,给你吃。阿娘说,救火的人要吃甜的。”
红孩儿的鼻子突然发酸。他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得舌头都麻了——这是王寡妇今早刚烤的,原本要给小柱子当午饭的。
暮色渐浓时,妖们抬着受伤的老狗和小柱子往村里走。红孩儿走在最后头,手里攥着那根烧了半截的火把——火把上的火星早灭了,却还留着股暖烘烘的烟火气。
“红哥!”灰毛小妖突然拽他的衣角,“我、我想学隔火术。”
红孩儿回头,看见小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他摸了摸对方的脑袋,从怀里掏出块炭,在地上画了个圈:“明儿早五更,带着你的火把来后山。我教你——但先说好,学不会不许偷吃烤红薯。”
小妖们哄然欢呼。红孩儿望着他们跑远的背影,忽然想起前日在学堂。白骨精正教孩子们写“火”字,小桃举着树枝问:“白老师,火是坏的吗?”
“不是。”白骨精摸了摸她的头,“火能做饭,能取暖,能救人。就像红孩儿哥哥,他用火烧过坏东西,也用火护过好东西。”
红孩儿摸了摸后颈的刺青——那是他从前做魔王时留下的,如今却淡得几乎看不见。山风卷着野菊香吹过来,他听见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还有阿梨在村口喊:“红孩儿,来喝碗绿豆汤!加了冰糖的!”
他笑了笑,把火把插在路边。火星子溅在泥土里,竟冒出株嫩绿的芽。
那是希望的芽。
夜里,红孩儿躺在柴房里,望着屋顶的窟窿。月光从窟窿里漏进来,照在他手背上的疤痕上——那是三百年前被悟空一棒打出来的,如今却成了最珍贵的印记。
忽然,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掀开草帘,看见小桃抱着个布包站在月光里,发辫上还沾着草屑:“红哥哥,这是我阿娘给你做的护腕。她说,救火的人手不能受伤。”
红孩儿接过护腕,布面还带着体温。他摸了摸小桃的头,轻声说:“明儿教你控火术,好不好?”
小桃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光:“我要学!等我学会了,就能帮红哥哥救更多的房子,更多的小娃!”
红孩儿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忽然想起今日救火时,王寡妇跪在他面前哭着说:“红小爷,您是我们家的恩人!”可他知道,真正的恩人,是这些愿意学、愿意改、愿意用双手把日子过好的“妖”。
他摸了摸怀里的护腕,又看了看窗外的月亮。
这世道,正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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