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毕,有时瑟尔特会短暂地停留,与艾尔聊聊天。
话题通常是封闭而安全的。
他会问艾尔对某本书的看法,对某样点心的口味评价,或者仅仅是对窗外那片虚假庭院景色的、毫无意义的评论。
偶尔,他也会极其简略地提及一些外部无关紧要的事务,比如北部莱恩送来问候(隐去了具体内容),或者某个边境哨塔的例行轮换。
他的话语简洁,从不深入,更不涉及任何敏感话题,尤其是南部、银链失效原因,或是艾尔未来的处置。
这些对话,更像是一种对艾尔精神状态的持续监测,以及一种......维持着某种扭曲“联系”的方式。
艾尔在这些互动中,始终保持着那份令人心安的乖巧。
他会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语气温顺,措辞谨慎,不会主动提起任何可能引发不悦的话题。
他会小口品尝那些点心,认真阅读那些书籍,甚至偶尔会对着那只冰蓝色的小鸟露出片刻的、真实的恍惚神色。
但他从不索要什么,从不抱怨囚禁,也从不询问自由。
他仿佛彻底接受了这个新的角色——一个被小心收藏起来的、需要定期维护和安抚的珍贵物品。
他将自己所有的棱角都收敛起来,打磨得光滑而温顺,以适应这个舒适却坚固的囚笼,以及那位每日前来、既给予“关怀”又施加禁锢的主人。
瑟尔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艾尔的乖巧,无疑取悦了他对“秩序”与“掌控”的极致要求。
这种无需费力镇压、自然而然流露的顺从,比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反应都要“理想”。
然而,在这份“理想”的表象之下,瑟尔特那敏锐至极的洞察力,或许也捕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过于完美的顺从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麻木?
那温顺回答问题时,冰蓝色眼眸深处偶尔一闪而过的、难以捕捉的空洞,又意味着什么?
瑟尔特不会问。
他不会去触碰那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暗流。
他只需要确认,艾尔身体无恙,精神稳定,并且依旧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乖巧地待在这个他亲手布置的囚笼里。
每日的探视,就在这种看似平和、实则暗涌流动的氛围中重复着。
瑟尔特带来物质与有限的精神慰藉,进行检查以确认掌控,进行简短的对话以维持联系。
而艾尔,则回报以绝对的乖巧与顺从。
这成了他们之间新的、扭曲的平衡。
直到某一天,这种平衡被打破。
或者,直到瑟尔特找到修复银链,或者......施加更彻底束缚的方法。
但在此之前,这间舒适囚笼中的日常,仍在日复一日地继续,如同永夜中一段诡异而平静的间奏。
而艾尔那前所未有的乖巧,既是他的保护色,也或许......是他内心深处某种东西,正在悄然变化的征兆。
——————
时间,在这间舒适得近乎诡异的囚笼里,失去了惯常的流速。
它不再是以训练课程的更迭、任务的派遣、或是日夜的明显交替来衡量,而是被重新切割,
划分成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瑟尔特在场的,短暂而鲜明的时光;
以及,瑟尔特不在时,漫长到近乎凝固的、灰白色的等待。
艾尔的日常,被简化到了一种近乎原始的程度。
不用想。 这是最大的变化。
无需思考剑招的变幻,无需揣测长老会的心思,更无需费力去压抑那些关于自身、关于瑟尔特、关于存在的混乱而痛苦的思绪。
银链的失效像是一道闸门,暂时关闭了通往那片纷繁复杂、危机四伏的外界的通路,也奇异地切断了他内心许多挣扎的源头。
他放任自己的大脑时常处于一种空茫的状态,如同被清空了的容器,只等待着被注入唯一被允许存在的内容——关于瑟尔特的一切。
不用训练。
身体被魔法手铐温和而坚定地限制着,过于激烈的动作会被无形的力量柔和地阻滞。
他不再需要挥汗如雨,不再需要挑战极限,不再需要将自己打磨得更加锋利以匹配“黎明之剑”的称号。
这具身体,暂时从武器的身份中解脱出来,仅仅作为一件需要被维护的、承载意识的皮囊而存在。
不用伪装。
在这里,没有需要他保持冷峻面容以示威严的同僚,没有需要他展现忠诚与力量以震慑的敌人,也没有需要他小心翼翼维持平衡的、复杂的人际网络。
他只需要面对瑟尔特,而面对瑟尔特时,他唯一需要呈现的,就是那份已经被内化到骨子里的乖巧。
这甚至不再是一种有意识的表演,而是一种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反应,是他存在于这个空间里的唯一正确方式。
于是,他的生活节奏变得异常简单,近乎单调,却带着一种扭曲的宁静。
他会发呆。
长时间地坐在窗边,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外面那片被精心模拟出的庭院景色上——几株永远不会枯萎的苍白植物,一条蜿蜒的、铺着白色碎石的小径,一面爬满了仿真藤蔓的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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