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尔特·夜影的九百岁诞辰,如同他过往的每一个百年纪念,并未在夜影城堡引起太多喧嚣的庆典。
对于拥有近乎永恒生命的血族领主而言,时间的刻度往往显得模糊,百年光阴有时不过是权力棋盘上的一次落子,或是漫长沉睡中的一场浮梦。
城堡内部依旧维持着它一贯的、井然有序的冰冷威严,唯有几位核心长老和重臣送来了符合身份的、不乏珍稀的贺礼,随即便悄无声息地融入领主宝库的收藏之中,激不起半点涟漪。
艾尔正蜷在惯常的角落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摊开的书页上划动,冰蓝色的眼眸却并未聚焦于文字,而是飘向了窗外那片清冷的月光。
九百岁。
一个漫长到令他感到窒息的数字。
他的人类生命短暂如同蜉蝣,即便成为吸血鬼,四百年与九百年相比,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这巨大的时间鸿沟,如同无形的壁垒,时刻提醒着他与瑟尔特之间那不可逾越的距离。
他是瑟尔特漫长生命中一个偶然的、强制的、被扭曲的插曲。
而瑟尔特,却是他全部存在的基石与意义。
他该送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日夜盘旋。
瑟尔特拥有一切——无上的权力,广袤的领地,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
任何物质上的馈赠,在他眼中恐怕都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引来对“玩物丧志”的冰冷审视。
艾尔回想起自己人类时期那些贫瘠却温暖的生日记忆——
一碗加了蛋的长寿面,母亲缝补好的旧衣,或是从山林里采来的一束带着露水的野花......那些东西,在瑟尔特的世界里,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唯一拥有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悸动。
一个大胆、羞耻、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这个计划如此荒诞,如此不符合“黎明之剑”的身份,如此......幼稚可笑。
但那份想要靠近、想要取悦、想要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理智的权衡。
他甚至能预想到瑟尔特可能的反应——冰冷的嘲讽,或许还有带着惩罚意味的“教育”。
但即便如此,他也想这么做。
仿佛只有通过这种近乎自毁的、献祭般的方式,才能表达他那无法用言语承载的、沉重的、爱恋的情感。
接下来的几天,艾尔陷入了隐秘的筹备之中。
他利用瑟尔特外出处理政务的短暂间隙,像一只偷偷囤积过冬粮食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行动。
他从城堡库房管理杂物的、对他抱有同情(或者说畏惧)的老仆役那里,软磨硬泡地要来了一匹质地光滑、颜色鲜艳如凝固血液的宽幅红绸。
过程并不顺利。
老仆役吓得几乎要跪地求饶,最终在艾尔近乎执拗的坚持和保证不会惹出大乱子的前提下,才战战兢兢地剪下绸缎给他。
将沉重的红绸藏匿在寝宫某个闲置的储物柜深处后,艾尔开始了更艰难的部分——
研究如何将自己包裹起来。
他对着瑟尔特寝宫里那面巨大的落地镜,笨拙地尝试着。
红绸光滑而富有垂坠感,远不像布料那么容易操控。
他试图模仿记忆中礼盒的包装方式,将绸缎绕过肩膀、腰间,打结固定。
但要么是绸缎滑落,要么是结打得歪歪扭扭,要么就是把自己缠得像个笨拙的木乃伊,毫无“礼物”应有的美感,反而显得滑稽又狼狈。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消耗着他的耐心,也加剧了他内心的羞耻感。
镜子里那个被凌乱红绸包裹的身影,眼神慌乱,脸颊因努力和窘迫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与他平日里冰冷强大的形象判若两人。
他几乎要放弃了,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愚蠢透顶。
但每当想到瑟尔特那双深邃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琥珀色眼眸,想到他最近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却让他心悸的纵容与“指导”,那份不甘和渴望便再次燃起。
他告诉自己,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
瑟尔特生日当天,城堡的气氛似乎比往常更肃穆一些,几位长老依次前来觐见,进行着简短的、程式化的祝贺。
艾尔安静地待在角落,低眉顺眼,仿佛对外界一切漠不关心,只有他知道,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有多快。
傍晚时分,最后一位长老离去。
瑟尔特似乎并未打算举行任何私人性质的庆祝,他像往常一样,准备前往书房处理剩余的政务。
在离开寝宫前,他惯例地扫了艾尔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或许比平时多半秒的时间,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我晚些回来。”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石门合拢的声音,如同赛跑的号令。
艾尔几乎是从软垫上弹了起来,冲到储物柜前,拿出了那卷沉甸甸的、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红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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