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环的陆羽茶室出来,潘子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衬衫黏在背上,每走一步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哥,你真答应了?”潘子跟在严景行身后,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路边的哪个小贩就是卢占山的眼线,“那可是公海上的货船!咱们上哪儿去搞?总不能真去联系索马里同行吧?咱们业务范围没那么广啊!”
严景行脚步不停,拐进了一条人流稀少的巷子。
“潘子,你觉得卢占山想要的,是一船发霉的垃圾,还是一个能让他下定决心的投名状?”
潘子愣住了,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思考范畴。
“他要的不是结果,是看到我的能力。”严景行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一种能让赵家这艘航空母舰的发动机,随时熄火的能力。物理上的摧毁,太低级了,那是古惑仔的手段。我们要做的,是让那船货,在赵家人眼里,比垃圾还烫手。”
潘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没完全明白,但他知道,他哥又要开始那些神神叨叨、但总能把敌人玩死的操作了。
回到酒店,房间立刻变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室。潘子负责拉上窗帘,检查房间,而严景行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没有潘子想象中的船只航线图,而是一分为二。左边,是芝加哥商品交易所(CBOT)的界面,一条鲜红的K线正以一个陡峭的角度向上攀升,那是咖啡豆期货的主力合约。右边,则是一张南美洲的卫星云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着气压和风速,看起来像小孩子的涂鸦。
“哥,咱们不是要搞船吗?你看这个干嘛?”潘-子凑过来,满脸不解。
“这船货,是南美产区的特级阿拉比卡咖啡豆。”严景行指着那条鲜红的K线,“赵家最近一直在期货市场上兴风作浪,联合了一家在南美很有‘权威性’的商业气象公司,叫‘风之眼’。”
他的手指在右边的卫星云图上画了一个圈,圈里的区域一片晴朗,连一丝云都没有。
“‘风之眼’连续一周发布干旱预警,说这个产区未来一个月都将滴雨不下,咖啡会大规模减产。于是,期货价格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往上冲。”
潘子恍然大悟:“我懂了!他们先在期货上建好多头仓位,然后放出假消息拉高价格,等价格到了天上,他们运咖啡豆的船也刚好到港,把手里的现货高价卖出去,期货现货两头赚!这帮孙子太黑了!”
“没错,标准的逼空套路。把所有做空的对手都杀得血本无归。”严景行说,“卢占山说的这批货,就是赵家整个计划里,最后用来‘现货交割’,给空头致命一击的王牌。”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跟全世界说‘风之眼’在撒谎吧?谁信啊?”潘子急了。
严景行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微微闭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看似在休息,但潘子知道,他哥大脑里那台恐怖的“超级计算机”已经启动了。
海量的、不同来源的数据流,开始在严景行的“记忆宫殿”中交汇、碰撞、重组。
欧洲中期天气预报中心(ECMWF)的全球模型、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的公开数据、东亚气象卫星的红外云图……甚至还有几家商业遥感公司付费才能获取的高精度图像。
无数条数据线,像亿万条发光的神经元,在他脑中构建出一个动态的、立体的地球气象模型。
“风之眼”发布的那个静态、晴朗的南美产区图像,在他的模型中,像一张脆弱的窗户纸。而在这张纸的背后,一个庞大的、深蓝色的气旋正在加勒比海的暖流中悄然成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它在积蓄力量,它的路径,被一股强大的副热带高压引导着,正精准地对准了赵家宣传的那个“万里无云”的咖啡产区。
这不是干旱。
这是一场足以摧毁整个产区咖啡种植园的,特大级热带风暴。
严景行睁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他们制造了干旱,我就给他们送一场洪水。”
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速度快到出现了残影。他没有去联系任何官方机构,那太慢,而且容易留下痕迹。
他的目标,是那些嗜血的秃鹫——金融市场的意见领袖。
他挑选了三个目标:一个是在推特上以毒舌和挖掘黑幕着称的独立商品分析师“空头教授”;一个是伦敦一家专门发布做空报告,让无数上市公司闻风丧胆的调查机构“浑水”的翻版——“泥石流”;最后一个,是一家全球知名的、以深度调查报道闻名的财经通讯社。
他没有粗暴地把数据发过去。
他将所有的数据源、模型推演过程、以及“风之眼”公司发布的虚假报告截图,打包成一份无可辩驳、逻辑严密的分析报告。报告的标题,他起得极具煽动性。
《天气战争:谁在操纵咖啡期货?一份被“人为抹去”的超级风暴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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