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盖被推开更宽缝隙的“吱嘎”声,如同死神的指甲刮过张亮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刺鼻的灰尘混合着外面喽啰身上浓烈的汗臭和烟草味,汹涌地灌入这狭小的、充满腐朽死亡气息的空间。一道昏黄摇晃的光线——可能是火把或是劣质的油灯——从缝隙斜斜地切了进来,像一把冰冷的刀,堪堪掠过他蜷缩在阴影里的脚踝,照亮了棺材内壁上斑驳的霉斑和干涸的深褐色污渍。
张亮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捏碎!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太阳穴处血液疯狂奔流的“突突”声,盖过了伤口深处溃烂带来的闷痛。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仅存的意识缝隙。
不能动!
连睫毛都不能颤动一下!
像一块浸泡在脓血里的、彻底腐败的烂肉!
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因极致的恐惧和意志的强行压制而僵硬、颤抖。冷汗如同小溪,混合着后背伤口渗出的、带着腥甜腐败气息的脓液,滑过他冰冷黏腻的皮肤。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下唇早已被自己咬破,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手中那块腐朽棺材板边缘掰下的尖锐木刺,粗糙、扎手,带着木头腐朽的酥软感,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聊胜于无的“武器”。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死死攥着它,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的咯咯声,仿佛那是连接他与这个残酷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
棺材外,那喽啰的脸几乎贴在了缝隙上。昏黄的光线下,张亮甚至能看清对方脸上粗大的毛孔、油腻的横肉,以及那双浑浊眼睛里闪烁着的贪婪、狐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那喽啰的呼吸粗重而灼热,带着浓重的口臭,一下下喷在棺材板上,也仿佛喷在张亮惨白的脸上。
“嗯……”那喽啰又发出一声拖长的、带着浓重鼻音的疑问。他似乎觉得这口棺材格外厚实,位置也过于隐蔽。他伸出一只长满老茧、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在了沉重的棺材盖上,试探着,似乎想要再加一把力,将这最后的屏障彻底推开!
张亮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他能感觉到那巨大的力量正施加在盖板上,腐朽的棺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只要再推开一掌宽的距离,他蜷缩的身体就会彻底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暴露在那双贪婪而残忍的眼睛里!
完了……
最后的庇护所,即将崩塌。
就在这千钧一发、张亮的意识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猛地从义庄另一侧的偏殿方向炸响!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瞬间撕裂了义庄内原本就紧绷压抑的死寂!
紧接着,是“哐当!哗啦!”重物翻滚、破碎的巨响,伴随着另一个声音惊惶失措的嘶吼:“疤脸!你他妈踩到什么了?!啊——!我的手!!”
“鬼!有鬼啊!”
“放屁!是陷阱!操他娘的谁设的?!”
杂乱的叫骂声、痛呼声、金属撞击声和慌乱的脚步声瞬间乱成一锅滚粥!
贴在棺材缝隙上的那张横肉脸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里那点狐疑瞬间被惊愕和同伴的惨叫声所取代。施加在棺材盖上的推力骤然消失!
“妈的!搞什么鬼名堂!” 这喽啰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咒骂出声,猛地直起身子,警惕地望向惨叫传来的方向,脸上也掠过一丝慌乱。什么宝贝,什么发财,在同伴凄厉的惨叫和未知的危险面前,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他本能地握紧了手里的钩镰,腰间的浸药麻绳和石灰粉包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老五!你聋了?!快过来!疤脸栽了!” 混乱中,赵六那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从偏殿方向传来,带着一种被意外搅局的狂怒。
“来了!六爷!” 被叫做老五的喽啰立刻应了一声,又迅速回头,极其不甘心地、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口厚实的柏木棺材。缝隙里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他啐了一口浓痰,骂了一句:“算你这破棺材走运!” 随即不再犹豫,转身就朝着骚乱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过去,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混乱的叫骂迅速远去,消失在义庄更深的黑暗与嘈杂之中。压在张亮身上的那股几乎令人窒息的死亡凝视感,骤然消失了。
棺材缝隙里透入的昏黄光线依旧在摇曳,映照着飞舞的尘埃,如同劫后余生的叹息。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张亮自己那被强行压抑到极致、此刻终于无法控制、如同破旧风箱般剧烈而无声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带着血腥味的“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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