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共生的年轮
暗河的钟乳石上，新结的石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阿木用游标卡尺测量时，发现石笋表面的纹路里嵌着细小的银白颗粒——是月鳞的再生液渗透进去了。更奇特的是，石笋的生长方向始终朝着月鳞活动的水域，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每厘米的生长轨迹里，都藏着蝾螈尾鳍扫过的弧度。
“是共生的年轮。”爷爷用放大镜比对石笋纹路和月鳞的蜕皮，两者的螺旋角度完全一致，“钟乳石靠水中的矿物质生长，月鳞的再生液里有促进结晶的酶，它们在互相帮衬着长呢。”老人从《溪谱》里翻出张明代的插图：先民在暗河取石笋治病，必须先征得月鳞的“同意”——往水里丢块红绸，若红绸被蝾螈顶回岸边，就不能取。
共生的秘密在初夏被揭开。阿禾在显微镜下观察石笋样本，发现结晶的缝隙里藏着蝾螈的皮肤碎屑，碎屑周围的矿物质结晶格外致密，像被精心打磨过。“月鳞在给石笋‘施肥’。”女孩拍下这一幕，照片里，皮肤碎屑释放出的有机分子，正引导着矿物质的沉积方向，“而石笋给蝾螈提供庇护所，这种合作已经持续了千万年。”
暗河的水温突然升高时，月鳞做出了奇怪的举动。它把身体贴在最粗的石笋上，银白胎记紧贴着石笋的年轮，鳃丝张到最大，像是在给石笋“降温”。阿木用红外热像仪拍摄，发现石笋的温度果然在缓慢下降，而月鳞的体温却升高了3℃，背甲渗出的再生液在石笋表面凝成层白霜，像层天然的隔热膜。
“是能量交换。”地质队的朋友检测后惊叹，石笋吸收了月鳞的代谢热量，同时释放出储存的冷能，“就像两台互相调节的空调，维持着暗河的微气候稳定。”他指着热像仪上交织的红蓝线条，“这是自然界最精妙的共生网络，比任何人类设计的系统都高效。”
村民们在清理老潭的淤泥时，挖出了批奇特的陶器。罐壁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内壁的陶土里嵌着大量蝾螈蜕皮的纤维，最底部还有层厚厚的钙化物——是石笋的碎屑。考古专家鉴定后说，这是新石器时代的“共生罐”，先民用来储存泉水，利用蝾螈蜕皮和石笋碎屑的共同作用，让水保持恒温恒质。“他们早就掌握了这种共生技术。”阿木抚摸着罐壁的孔洞，大小正好能让幼螈的尾鳍伸进去，“是给蝾螈留的‘工作通道’呢。”
月鳞的繁殖期遇到了麻烦。暖冬导致石耳生长缓慢，卵床的胶质不够用，好几批卵都因为缺乏保护而坏死。阿木正着急，却发现月鳞开始往石耳上搬运石笋碎屑，碎屑与石耳的分泌物混合后，竟形成了种更坚韧的胶质，比原来的抗冲击力强三倍。“是新的共生配方。”阿禾在实验室里模拟这个过程，发现石笋碎屑里的碳酸钙，能与石耳的酶发生反应，生成类似水泥的物质，“月鳞在跨界合作，解决危机。”
共生罐的启发让阿木有了新想法。他带领村民用陶土和石笋粉末混合，制作了批新的“人工卵床”，表面故意留出让月鳞进出的孔洞。投放到老潭后，月鳞果然带着幼螈们住进了卵床，用再生液和石耳分泌物改造内部环境，不到一周，就成功孵化出五十多只幼螈，存活率比自然卵床还高。
“这才是正确的干预方式。”爷爷在共生罐的复制品前给孩子们上课，指着罐壁的孔洞，“不是替它们做事，是给它们搭个更好的合作平台。就像先民做的那样，尊重每种生物的角色，然后提供点帮助。”
暗河深处的石笋林里，长出了新的生命。株罕见的水晶兰从石笋的裂缝里钻出来，没有叶绿素，全靠吸收月鳞的排泄物和石笋的腐殖质生长，花瓣透明得像冰，里面却嵌着银白的颗粒——是月鳞的再生液渗透进去了。阿禾看着水晶兰在月光下绽放，发现它的花期正好与月鳞的蜕皮期同步，“又多了个共生伙伴。”女孩在日志里画下三者的关系图：石笋提供居所，月鳞提供养分，水晶兰则用香气吸引传粉的昆虫，形成闭环的生态链。
一位研究共生生态的教授来到青岩溪，住了整整一个夏天。他用同位素标记技术追踪月鳞的再生液，发现其中的碳元素最终出现在石笋、石耳、水晶兰，甚至村民种植的水稻里。“这是条完整的共生链。”教授在报告里写道，“蝾螈的再生不仅是个体行为，更是整个溪谷生态系统的能量循环动力，它的每次断肢，每次蜕皮，都在给这条链条注入新的活力。”
教授临走前，给村里留下了台“共生监测仪”。能实时显示溪谷里各物种的能量交换数据，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像无数条缠绕的藤蔓，月鳞的那条总是最粗最亮，连接着石笋、苔藓、水草和水稻。“这是给你们的新《溪谱》。”教授笑着说，“只是把图画成了数据，但道理没变——所有生命都在同一条能量链上，谁也离不开谁。”
台风过境的那晚，暗河发生了小规模坍塌。块巨大的石笋砸下来，正好压向水晶兰生长的地方，月鳞突然从水里跃出，用身体顶住石笋。石笋被顶得偏离了方向，月鳞却被弹进石缝，背甲裂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银白胎记发出刺眼的光芒，照得周围的石笋碎屑都泛起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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