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余晖与体制的顽疾
“靖远号”的远洋巡航胜利,如同一次巨大的海啸,冲刷着大乾的土地,也彻底瓦解了朝野间对秦烈工业政策的最后一点质疑。这是自鸦片战争以来,大乾第一次凭借自身的坚船利炮,在与西方列强的直接对抗中,取得了实质性的政治和经济优势。
然而,秦烈并未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他深知,工业的根基在于人,而人的根基在于教育。如果大乾的教育体系依旧停留在“子曰诗云”的旧时代,那么所有的高炉、铁轨和军舰,都将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京师的最高学府——国子监,依然在教授如何写出结构精巧的八股文;各地书院的学子,依然以背诵儒家经典为荣,对蒸汽机原理、化学方程式、或几何制图一窍不通。他们是这个国家的精神脊梁,却也是阻碍国家进步的最坚固壁垒。
秦烈将沈文卿、张之洞和一批从海外归来的教育家召集到内阁,桌面上摆放着两份文件:一份是京津工业区对熟练技术工人的巨大需求报告,另一份是今年科举考试中,经史策论考题的平均成绩报告。
“我们的钢产量在上升,但能看懂设计图纸的工程师太少;我们的战舰在海面耀武扬威,但能维修高压锅炉的技师太少。”秦烈指着报告,声音平静但充满力量:“如果人才的熔炉不变,不出二十年,这胜利的果实就会被我们自己的愚昧消耗殆尽。”
工业普及教育法令:砸碎八股的锁链
秦烈决定实施一次针对教育体系的**“外科手术”。他通过内阁,颁布了极具颠覆性的《工业普及教育法令》**。
法令核心内容:
1. 基础强制教育: 在京津、沪海、广府等核心工业区及周边省份,推行四年制免费义务教育。所有适龄儿童,不论出身,必须入学。课程设置:识字、基础算术、自然观察(物理启蒙)和制图基础。这直接打击了私塾和传统蒙学的生存空间。
2. 废除八股取士: 这是最激进的一步。法令规定,从三年后开始,传统科举制度中所有的“八股文”考试科目,全部由**“工程策论”和“自然科学问答”**取代。殿试将邀请工业界和科学界的专家参与评判,彻底将选官标准从“文学修辞”转向“实用能力”。
3. 成立北洋技术大学: 将国子监和京师所有不事新学的书院的资金和土地全部收缴,集中资源在京津地带建立一座全新的**“北洋技术大学”,由张之洞兼任校长。该大学设有机械、冶金、化学、电气、航海等九大学科,全数采用西方最新的教科书,并要求学生必须在工厂和实验室完成大量实习**。
4. 设立技工学院: 在每个主要工业城市设立多所**“初级技工学院”,专门培训钳工、铸造工、电焊工、锅炉操作员等熟练技术工人。这些学院的学生毕业后,将获得由工业部颁发的“技术等级证书”**,其待遇和地位远高于普通劳工。
这一法令甫一公布,立刻在大乾的知识阶层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儒学的反扑:道德与机器之辩
“天理何在?!”
京城国子监的祭酒,一位七十高龄、名满天下的老儒,率领数百名士绅和学子,在内阁衙门前静坐抗议。他们的抗议书洋洋洒洒,核心思想只有一个:秦烈此举是“舍本逐末,以奇技淫巧乱我纲常!”
“道德乃治国之基,四书五经乃修身之本!”老儒慷慨陈词,“今秦烈欲以冰冷的机器、污浊的化学,取代圣贤的教诲,使士人沦为工匠,使大乾沦为无父无君、唯利是图的蛮夷之国!纵使国富兵强,亦是道德的废墟!”
这些士人认为,技术是“末流”,道德才是“王道”。他们无法理解,一个国家的核心竞争力,已经从对经典的理解,转向了对自然规律的掌握。
秦烈没有选择武力镇压,而是选择了思想的对垒。他亲自执笔,在《大乾日报》上发表了一篇震动朝野的长文——《论机器与道德的统一》。
他开篇就驳斥了“道德的废墟”论:
“我大乾两千年来,道德文章可谓登峰造极。然而,当英吉利、法兰西的工业之剑架在我国门之上时,那些道德经义可曾挡住半颗炮弹?那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可曾让我们的战舰在海上多航行一刻?”
秦烈指出,真正的道德,是让百姓免于饥寒,让国家免于侵略。
“何为道德?当一个钳工用他精准的手艺,制造出一架永不失灵的蒸汽机,让千万百姓得以乘火车而行,这便是高效的道德。当一个化学家研究出新的化肥配方,让亩产翻倍,使饥馑不生,这便是实际的仁政。当一个工程师设计出一艘能在风浪中保护国人安全的军舰,这便是坚实的忠义。”
他提出了一个着名的比喻:“道德是灯塔,指引方向;科学是船舵,决定航速。两者缺一不可。只谈道德,不学科学,如同一个瞎子在黑夜中呼唤光明,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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