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寿康宫宫门大开,过了几日,皇帝便下令让惠贵妃与敬贵妃带着后宫众嫔妃一同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春日的晨光刚漫过寿康宫的琉璃瓦,宫门前已候着两列仪仗。
惠贵妃穿着石青绣凤宫装,鬓边东珠步摇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身后跟着敬贵妃与一众嫔妃,朱红宫墙下,青石板被众人的绣鞋踩得沙沙作响,倒比檐角的风铃更显齐整。
“太后今儿精神可好?”惠贵妃轻声问迎出来的竹息姑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
自去年那件事之后,太后的寿康宫关了宫门不见任何嫔妃,这还是头回恢复各宫请安,连空气中都飘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郑重。
“回贵妃娘娘,太后一早就在佛堂抄经,刚歇下呢。”竹息姑姑引着众人往暖阁去:
“太后娘娘说今儿人多,特意让小厨房炖了祛湿的红豆薏米汤。”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恰到好处,既不燥人,又驱散了晨露的凉。
太后坐在上首的紫檀木榻上,穿着件暗黄色常服,手里捏着串紫檀佛珠,见众人进来,目光缓缓扫过,最后落在惠贵妃身上:
“都起来吧,开春了,不必总拘着规矩。”
“谢太后。”众人齐声道,依着位分落座,裙摆摩擦的窸窣声里,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祥嫔护着小腹坐在末席,指尖悄悄绞着帕子——
这是她有孕后头回见太后,怀里揣着端妃昨日塞给她的安胎符,手心微微发潮。
“听说祥嫔有了?”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几个月了?”
祥嫔忙起身行礼:“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这胎刚满三月。”
“嗯,好生养着。”太后点点头,让竹息姑姑递过个锦盒:
“这里面是哀家当德妃时,先太后赐下的簪子,据说能保胎儿平安,哀家也是戴着这个簪子有了不少孩儿,你且拿去戴着。”
祥嫔接过锦盒,触手温润,里头的金簪极其精致,眼眶顿时热了:“谢太后娘娘恩典。”
惠贵妃适时开口:“太后放心,各宫的份例都按规矩添了,祥嫔宫里的炭火与滋补品,臣妾都让人多备了两份。”
“你办事,哀家自然放心。”太后呷了口茶,目光转向诚贵人:“这便是新晋的诚贵人?”
诚贵人刚满十六,穿着件浅粉宫装,闻言慌忙起身,脸涨得通红:“嫔妾诚贵人秦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看着倒是个周正孩子。”太后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柔和了些,“听说你在宫宴上出的那些主意很是妥当?”
“都是两位贵妃娘娘指点的好。”诚贵人的声音细若蚊蚋,却透着实在:“嫔妾只是做些分内事。”
太后点点头,说道:“哀家记得你父亲也是个做实事的官员,你,很不错。”
太后没再多说,转而对恪嫔博尔济吉特氏道:“你那膝下的弘旻,前日是不是又嚷着让小太监去御花园掏鸟窝了?”
恪嫔笑着应道:“这孩子人小鬼大的,鬼主意多的很,昨儿还把臣妾从草原上带来的物件悄悄拿出去,说是要同哥哥姐姐们换东西呢。”
“亏得小宫女发现的早,不然臣妾还得厚着脸皮备上厚礼把东西赎回来呢。”
暖阁里的气氛渐渐松快起来,像被春日晒化的冰,顺着屋檐淌成了温和的水。
太后问起各宫的花开得如何,又念叨着御膳房的点心该添些新花样,说到兴起时,竟让竹息姑姑取来从前藏的青梅酒,给每人斟了半杯。
“这酒是前年梅子刚熟时酿的,你们年轻姑娘该爱喝。”
太后看着众人举杯,目光落在惠贵妃身上时,添了句:“你掌着六宫事,少喝点,别误了正事。”
惠贵妃浅啜一口,酒液的酸混着蜜甜漫开,倒比往日的御酒更显清冽:
“谢太后体恤,臣妾省得。”她知道,太后这话里的关切,比去年冬日那几句冷言暖了不知多少——
或许佛堂的青灯终究抵不过人间烟火,这后宫的请安,原就是把散了的线重新拢一拢。
太后又扫了一眼莞嫔和祺贵人,对这两人没什么好脸色,若非这两人的父亲阿玛暗中收集证据,说不得自己的老十四也是能成事的。
眼神瞟到了站在后边的一个年轻女子,瞧着是胆小的,同自己刚入宫时倒是有些像:“你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沈眉庄顺着太后的目光,说道:“周常在,上前来,见见太后。”
周常在不知太后为何会突然点自己,忙小步上前:“嫔妾启祥宫常在周氏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微微点头:“周氏,起来吧,你可会写字?”
周常在起身,面色有些红:“嫔妾会写字,只是嫔妾的字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太后看着她的样子,点点头:“会写字就好,哀家瞧你合眼缘,以后来寿康宫抄抄佛经吧。”
周常在忙又福了福身:“嫔妾,定日日来陪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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