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理性的复盘结束,那些被冰冷数据和逻辑梳理暂时压制的情感,便如同退潮后重新涌上的暗流,更加汹涌地漫上心头。阳光透过窗棂,在干净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飞舞着细微的尘埃,一切都显得安宁而充满希望。然而,在这片由成功和期待构筑的光明之下,那一根名为“林婉清”的刺,开始清晰地、顽固地刺痛着陈墨的神经。
它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钝化,也没有因为取得的成就而消失。相反,当其他目标逐一实现,当喧嚣落定、前程似锦的画卷在眼前铺开时,这份唯一的、巨大的遗憾,便显得愈发突兀和深刻。
他站起身,看似随意地整理着早已收拾妥当的行囊,手指拂过那几本厚重的、陪伴他度过无数个奋笔疾书夜晚的习题集,动作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视线掠过书桌一角,那里曾经放着林婉清送给他的一支普普通通的黑色签字笔,笔身上还贴着一个可爱的猫咪贴纸。她说:“用这支笔,考上理想的大学。” 如今,笔还在,贴纸边缘已经有些卷曲,而送笔的人,却已天涯陌路。
那支笔,仿佛一个开关,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不是系统性的总结,而是无数个鲜活的、带着温度与气息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他想起那个午后,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跳跃出金色的光晕。她微微蹙着眉,耐心地为他讲解一道复杂的英语从句,声音清柔得像山间的溪流。那时,他表面上在听讲,心神却更多地沉浸在她专注的侧颜和身上淡淡的、如同栀子花般的清香里。
他想起成立学习小组后,那些在空教室里度过的夜晚。灯光下,三人伏案疾书,偶尔抬头交流,眼神碰撞间是心照不宣的鼓励。她总是细心地带来三人份的零食,有时是一包饼干,有时是几个洗好的苹果。她将苹果递给他和赵凯时,指尖不经意间的触碰,都会让他心跳漏掉半拍。
他想起散伙饭那晚,月光如水。她喝了一点啤酒,脸颊绯红,眼神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他送她回家,路上两人沉默着,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空气中流淌。他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那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至今仿佛还残留在掌心。她没有挣脱,只是将头垂得更低,耳根都红透了。在那棵老槐树下,她仰起脸,眼中映着破碎的月光,轻声说:“陈墨,我们一定要在大学里再见。” 那一刻,他以为抓住了永恒。
还有更多琐碎的细节:她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下弯的弧度;她思考问题时习惯性咬着笔头的可爱模样;她听到他成绩飞跃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讶与欣赏;她在得知自家可能搬离时,那强装镇定却掩不住的慌乱与无助……
这些画面,一帧帧,一幕幕,如此清晰,如此鲜活,与他脑海中那些冰冷的股票代码、商业计划、人脉网络形成了尖锐的对比。前者是青春最纯粹的温度,后者则是他通往强大之路的必要筹码。
然而,正是这份他视若珍宝的纯粹,最终却以一种最决绝的方式,给了他沉重一击。
那条迟来的短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陈墨,对不起。忘了我吧,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祝你前程似锦。”
“注定不是一路人……”
陈墨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前世,他或许会相信这套说辞,会陷入深深的自卑和自我怀疑。但如今,他拥有重生的记忆,拥有撬动未来的杠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路”是人走出来的,所谓的“注定”,不过是软弱者的借口,或是面对强大现实压力时的无奈托词。
他几乎可以肯定,林婉清的不告而别,绝非她本意,更不是因为什么“不是一路人”的虚无缥缈的理由。必然是她家庭,或者说,是她父母那边,遇到了某种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压力或变故,迫使她必须切断与这里、与他的所有联系。
是什么?
是家族强制的安排?是涉及父母工作的机密或丑闻?还是……遇到了某种威胁?
无数的猜测在脑海中翻腾,每一种都让他心头更加沉重。他恨自己此刻的无力。纵然他手握百万资金,纵然他是县状元,纵然他搭上了张扬这条线,但在那种能够迫使一个家庭匆忙搬离、让一个女孩发出如此绝望信息的力量面前,他现有的这点资本,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这种无力感,比前世面对职场倾轧、面对房价绝望时,更让他感到刺痛和愤怒。因为这一次,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弥补所有遗憾,却发现在更强大的、未知的现实壁垒面前,他依然是个渺小的个体。
这根“刺”,不仅仅代表着失去初恋的遗憾,更代表着一种失控,一种对他“重生者”自信的挑战。它时刻提醒着他:陈墨,你还不够强,远远不够。你所拥有的,还不足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还不足以打破所有的桎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