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的气息一日弱过一日,那艰难的、带着细微哨音的呼吸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舒兰和胤禛的心。他大多数时候都昏沉着,偶尔清醒片刻,也是眼神涣散,连“额娘”、“阿玛”都唤得含糊不清。
太医院的院判亲自来了几次,最终也只是摇头叹息,留下“尽人事,听天命”的话。所有珍贵的药材都用上了,甚至康熙听闻长孙病重,也特意从内库赏下了几味稀有的老参和灵芝,但都无力回天。
舒兰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只是机械地、固执地守在床边,用棉签蘸着温水,湿润弘晖干裂的嘴唇,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正随着儿子微弱的呼吸一点点被抽离,灵魂仿佛悬浮在半空,冷眼看着这具名为“乌拉那拉·舒兰”的躯壳在进行最后的徒劳挣扎。
胤禛变得异常沉默。不再频繁询问太医,只是下朝后,会长时间地坐在弘晖床前的椅子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唯有那双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和眼底深处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赤红痛楚,泄露了他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海啸山崩。
在一个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深夜,窗外是呼啸的、带着秋意的冷风。
弘晖的呼吸突然变得极其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看不见。他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一下,视线茫然地扫过床前。
舒兰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她扑到床边,紧紧握住那只已经没什么力气的小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晖儿……晖儿……额娘在这里……你看看额娘……”
胤禛也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床前,高大的身影在烛光投下巨大的、颤抖的阴影。
弘晖的目光终于聚焦了一瞬,极其短暂的一瞬。他看了看舒兰,又极其困难地、微微转动眼珠,看向胤禛。那眼神里,似乎有一丝依恋,一丝茫然,还有一丝……解脱。
然后,他小小的、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倏然松软了下去。
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呼吸,断了。
世界,在那一刻,万籁俱寂。
舒兰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中那只小手最后一点微弱的力气,消失了,变得绵软而冰凉。
她呆呆地握着那只手,看着弘晖仿佛只是睡着了的、却再无生息的小脸,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尖叫,没有痛哭,只是一种彻骨的、仿佛连血液都冻结了的冰冷,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撕裂而出的、野兽般的哀鸣,在她耳边炸响。
是胤禛。
他猛地俯下身,双臂紧紧、紧紧地箍住弘晖那已经失去温度的小小身躯,将脸深深埋在孩子逐渐冰冷的颈窝里。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一声之后,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压抑不住的、身体本能般的剧烈震颤,和他死死咬住牙关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映着他剧烈抖动的背影,投射在墙壁上,像一个被困在绝望深渊里,挣扎无声的灵魂。
舒兰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那个平日里冷硬如冰山、此刻却崩溃得如同失去一切的男人。她空茫的视线,终于聚焦在他身上。
她没有去拉他,也没有说话。
只是慢慢地、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另一只冰冷的手,轻轻、轻轻地,覆盖在他因为极度用力而青筋暴起、死死攥着床单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和他手背的皮肤一样,冰凉刺骨。
但就在这冰冷与冰冷的触碰间,在那无边无际的、共同的绝望与悲痛里,一种超越言语的联结,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紧紧地将两个破碎的灵魂缠绕在了一起。
他们没有拥抱,没有互相安慰的言语。
一个死死抱着逝去的儿子,无声地崩溃。
一个紧紧握着儿子冰凉的小手,空洞地麻木。
只有两只冰冷的手,在摇曳的烛光下,在那象征着生命逝去的床榻边,绝望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触碰着。
失去的,是他们共同的血脉,是他们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未来。
这一刻,什么权谋算计,什么九龙夺嫡,什么帝王霸业,都变得轻如尘埃,毫无意义。
唯有这蚀骨剜心的痛,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沉重,将他们牢牢地钉在了这命运残酷的十字架上,也……将他们前所未有地,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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