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阴谋悄然布》
花七姑的闺房里,刺目的朱红绸缎堆叠如山。
那是李府送来的纳采之礼,像凝固的血,染红了整个房间。她指尖发白,死死攥着一匹光滑的缎子,仿佛要捏碎它。“巧儿哥,”她低语,眼中是风暴前的死寂,“他们要吞了我…”
花七姑小小的闺房,彻底被那抹刺眼的朱红淹没了。
李府送来的纳采之礼——成匹成匹的上好朱红绸缎,堆叠在简陋的木板床、掉漆的条案上,甚至角落那只破旧的藤箱顶,也高高摞起几匹。它们过于鲜亮,过于昂贵,像凝固的、不祥的血,将这方寸之地染得密不透风。空气里弥漫着新绸缎特有的、带着点腥气的生丝味道,沉甸甸地压着人的呼吸。这浓烈的红,衬得墙角土灶的灰黑、粗陶水罐的土黄,都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死气沉沉。
花七姑背对着门,站在屋子中央,单薄得像一张纸。她低着头,目光死死盯在手中攥着的一匹缎子上。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进那光滑冰凉的织物里,关节绷得泛白,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蜿蜒凸起。那匹红缎在她无意识的、神经质的揉搓下,已经起了难看的褶皱,像一张被揉烂了的血脸。
“……七姑?”门口传来娘亲小心翼翼、带着哭腔的声音,“李府的管家说了…三日后…三日后就要抬小定礼过门了…这、这料子,是给你裁嫁衣的…你…你试试?”
花七姑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声音刺穿了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她骤然松手,那匹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绸缎“啪”地一声滑落在地,堆成一团刺目的红。她没有弯腰去捡,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她的脸上没有泪。一丝也没有。只有一种被抽干了所有火气的惨白,和一双燃烧着近乎疯狂火焰的眼睛。那火焰是冷的,带着焚尽一切的绝望。
“嫁衣?”她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着朽木,“娘,你们卖女儿,还用得着裹层好看的皮吗?” 她抬脚,猛地踢向脚边另一匹堆叠的红绸。哗啦一声,那匹昂贵的料子滚落下来,沾满了地上的浮尘。
“七姑!”花父又惊又怒的低吼从门口传来,带着压抑的恐慌,“你疯了!这是李府的东西!弄坏了,我们全家都得死!”
“死?”花七姑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瑟缩的父母,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被抬进李府那个火坑,难道就不是死?是活活被他们嚼碎了骨头,连渣都不吐的死!” 她眼底那团冰冷的火焰烧得更旺,“我宁愿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墙上,也不让李家称心如意!” 话音未落,她竟真的朝着斑驳的土墙撞去!
“七姑!使不得啊!”花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魂飞魄散地扑过去,死死抱住女儿的腰。花父也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抓住女儿的手臂。小小的房间瞬间乱成一团,推搡、哭喊、绝望的咒骂搅在一起。花七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扎着,撕打着,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堵墙,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撞开的生路,又或是最终的坟墓。混乱中,“啪嚓”一声脆响,一只粗陶碗从条案上被扫落,摔得粉碎。锋利的瓷片溅开,如同这屋里每个人早已碎得无法收拾的心。
李府花厅,冰鉴里镇着的瓜果散发着丝丝凉气,驱不散夏末的闷热,更驱不散人心底的腌臜。
“哦?那小娘子,骨头还挺硬?”李员外斜倚在铺着凉玉席的酸枝木榻上,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冰镇酸梅汤,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五十上下,保养得宜,面团似的脸上嵌着一双细长眼,精光内敛,此刻却带着几分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兴味。
下首躬身站着的王管家,一张老脸笑得满是褶子,谄媚地回道:“是极是极!老爷您是没瞧见,那花家丫头,啧啧,性子烈得跟山里的野马驹似的!她爹娘摁都摁不住,差点就一头撞死在自家墙上!”他绘声绘色,仿佛在讲一出精彩的猴戏,“那花家两口子,吓得魂儿都没了,哭爹喊娘地求着,最后是拿她病得快死了的瞎眼老娘起誓,才勉强把人安抚下来……现在嘛,”王管家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人是消停了,可那双眼睛,啧啧,跟要吃人似的,就盯着窗户外头瞧,跟丢了魂儿一样。”
“哼,丢魂儿?”旁边翘着二郎腿的张衙内嗤笑一声,他约莫二十出头,穿着花哨的绸衫,满脸的轻浮纵欲之气,眼袋浮肿,眼神却透着股狠戾,“怕是惦记着那个野男人吧?陈家沟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猎户小子,叫什么…陈巧儿?”
“衙内好记性!”王管家立刻接话,“就是那个姓陈的小子!小的打探得真真儿的,那花七姑跟他眉来眼去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说那小子有点鬼门道,鼓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在村里还唬住过几个人。花家那丫头,八成就是被这野小子灌了迷魂汤,才敢这么不知死活地违逆老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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