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雨声烦与几何力学
夜雨敲窗,淅淅沥沥,带着初春的寒意,浸润着鲁大师这座位于山脚下的僻静工坊。陈巧儿坐在窗边,面前摊开的不是想象中的竹简古籍,而是一叠她自个儿削制、用炭笔绘满了图形的薄木片。木片上线条纵横,标注着各种只有她自己才懂的符号和数字,若让鲁大师瞥见,准又要吹胡子瞪眼,说这是“鬼画符”。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有数月,陈巧儿早已接受了从理工科博士生到古代学徒的身份转变,但刻在骨子里的思维习惯却难以磨灭。鲁大师的技艺确实巧夺天工,榫卯结构、力学应用已臻化境,但在陈巧儿看来,其中某些环节,若能引入更精确的数学计算和物理模型,效率至少能提升三成。
此刻,她正对着一个水车的改良模型发呆。鲁大师传授的传统水车,提水效率低下,尤其是在水流平缓的河段。她脑海中盘旋着的是现代水轮机的叶片角度和流体力学原理。
“巧儿,还不歇息?”花七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走进来,脚步轻盈。她刚整理完今日采摘的嫩叶,身上还带着一丝清雅的茶香。在鲁大师这里暂住的这些时日,她不仅精进了制茶手艺,似乎连眉眼间的愁绪都化开了些许,偶尔还会随着山风轻吟几句江南小调。
“七姑,你快来看。”陈巧儿拉过花七姑,指着木片上的图样,“你看这水车叶片,我计算过了,若是将迎水角度从现在的直板改成这样略带弧度的曲面,并且在根部加一个微小的导流槽,水流冲击的效率会大增。”
花七姑对图纸看得一知半解,但她信任陈巧儿眼中那簇不同于常人的光芒。她抿嘴一笑:“你说的这些弯弯绕绕我不懂,但我知道,你弄出来的东西,总是有用的。”她将姜茶塞到陈巧儿手里,“先喝了暖暖身子,鲁大师要是知道你又在鼓捣他看不懂的‘天书’,明日考校功课,怕是又要罚你打磨一整天木头了。”
陈巧儿吐了吐舌头,接过姜茶。鲁大师是个好师傅,手艺没得说,就是脾气古怪,尤其见不得她那些“离经叛道”的念头和命名。上次她随口将一个新设计的省力杠杆称为“懒人福音”,被老爷子追着念叨了整整三天,说工匠之道需心怀敬畏,岂能如此轻佻。
正说笑间,窗外雨声中,似乎夹杂了一丝异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又迅速被风雨声掩盖。
陈巧儿动作一顿,侧耳倾听。花七姑也收敛了笑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李员外像一片阴云,始终悬在她们头顶。虽然鲁大师的工坊相对隐蔽,但难保不会被找到。
“也许是野猫,或是风。”花七姑轻声说,但握着托盘的手微微收紧。
陈巧儿没说话,她放下姜茶,走到窗边,透过雨幕向外望去。院墙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她回身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木片图纸上敲击着。安全感不能只寄托于位置的隐蔽和别人的庇护。她得做点什么。
“七姑,明天帮我收集些细藤、韧性好的竹片,还有,找些不大不小的鹅卵石来。”
“你要做甚?”
陈巧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给可能来的‘客人’,准备点小‘惊喜’。”
次日,雨消云散。鲁大师果然对陈巧儿的水车改良图嗤之以鼻。
“弧面?导流槽?”老爷子拿着炭笔涂抹过的木片,眉头拧成了疙瘩,“水车自古便是这般样式,靠的是水势自然推动。你这花里胡哨的,徒增制作难度,有何用处?”
“师傅,您看这里,”陈巧儿试图用最朴素的语言解释,“水流撞在平板上,会溅开,力道散了。撞在这弧面上,会顺着滑过去,更能推动轮子旋转。这个导流槽,能让水更‘听话’地贴着叶片走……”
“歪理邪说!”鲁大师打断她,将木片丢还,“工匠之道,在于手感和经验,在于对材料脾性的把握!不是你这般在木片上写写画画就能成的!今日你就用传统法子,给我做一个水车叶片出来,做不好,午膳就别想了!”
陈巧儿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古今中外的老师傅,在面对“理论派”新人的时候,态度出奇的一致。她不敢硬顶,只好乖乖去选木料、拉锯子、挥刨刀。
然而,在埋头苦干的同时,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利用休息的间隙,她按照昨夜的计划,拉着花七姑,在工坊通往她们卧房必经的一段廊下,以及院墙几个易于翻越的角落,悄悄布设起机关。
她用细藤蔓结成不易察觉的绊索,连接着用竹片弯成的弹射机构,上面卡着鹅卵石。一旦绊倒,石头便会激射而出,虽不致命,但打在腿上、身上,也足够疼上半天。又在另一处设置了利用竹竿和绳索的套索,旨在将闯入者吊起片刻,制造混乱和惊吓。这些机关充分利用了环境,材料简单,布置巧妙,若非刻意检查,极难发现。
花七姑看着陈巧儿熟练地打结、设置触发器,惊讶地掩住嘴:“巧儿,你……你这些是从何处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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