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痒”那瞬间的语塞和慌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陈龙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了然——这个由执念构成的“物”,其记忆和认知存在着巨大的空白和矛盾。它或许拥有真正老痒的部分核心记忆和执念,但对于细节、逻辑和自身存在的合理性,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
“感觉?”陈龙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老痒兄弟的感觉倒是很准。就像你之前能那么准确地从‘那个地方’找到回来的路一样。”
他刻意模糊了“那个地方”的具体所指,目光却紧紧锁定着“老痒”的表情。
“老痒”的身体又是一僵,抱着背包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它低下头,避开陈龙的视线,含糊道:“……嗯……是……是运气好……”
“运气确实不错。”陈龙仿佛闲聊般,语气轻松了些,但话语里的试探却步步紧逼,“我记得吴邪说过,你们小时候有一次偷跑到后山的防空洞里玩,结果迷路了,在里面困了大半天,最后还是你凭着感觉找到了一个被杂草盖住的出口,才带着吴邪跑出来的。那时候你的感觉就这么灵了。”
这话一出,吴邪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追忆和一丝悲伤。那确实是他们童年真实的经历,也是他和老痒深厚友谊的见证之一。他看向“老痒”,眼神复杂。
然而,“老痒”的反应却让吴邪的心猛地一沉。
只见“老痒”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茫然和困惑,它似乎在努力“检索”这段记忆,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混乱。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卡住了,最终只是机械地重复道:“……是……是啊……那时候……感觉……是挺灵的……”
它的语气干巴巴的,毫无情感波动,仿佛在背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文字。对于童年挚友共享的、本该刻骨铭心的冒险,它竟然表现得如此……陌生!
吴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盯着“老痒”,之前所有的怀疑和不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这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老痒!那个会和他一起在防空洞里吓得哇哇大叫,又因为找到出口而兴奋拥抱的发小!
陈龙将吴邪的反应和“老痒”的失措尽收眼底,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没有继续追问童年往事,而是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着一丝看似随意的好奇:
“说起来,老痒兄弟,你当年在秦岭出事的具体地点,到底是在哪个位置?是在一个有很多青铜器的地方附近吗?我好像听人提起过,这秦岭深处,似乎埋着不少古代的青铜遗迹。”
他这个问题极其刁钻!前半句再次指向“老痒”模糊的“记忆”,后半句则直接关联到陈龙感知到的那股浩大青铜气息,以及御龙氏符文警示中提到的厍族祭祀核心!
“青铜器?!”“老痒”猛地抬起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并非伪装出来的、极度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表情!它怀中的背包里,那枚六角摄魂铃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刺激,邪异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波动了一下,让近在咫尺的陈龙和张起灵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不……不知道!我……我没看到什么青铜器!”“老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叫的尖锐,它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中的混乱和恐慌几乎要溢出来,“我……我只记得……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有水的地方……很黑……很冷……然后……然后就……”
它的话语颠三倒四,逻辑混乱,显然陈龙的问题触及到了它“设定”中最核心、也最脆弱的区域!那个地方,显然与青铜有关,而且带给它(或者说真正的老痒)极致的恐惧!
就在这时,或许是受到了“老痒”身上剧烈波动的邪异气息刺激,也可能是单纯的巧合,一直在附近水域焦躁巡游的那头巨型哲罗鲑,突然发出了更加狂暴的嘶吼!它巨大的尾巴疯狂拍击水面,激起一人多高的浪花,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老痒”的方向,仿佛被某种东西彻底激怒了!
“吼——!!”
巨兽的咆哮在封闭的洞穴中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它……它怎么了?!”老李吓得抱头缩成一团。
陈龙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这哲罗鲑长期被厍族邪气污染,对同源的能量异常敏感!“老痒”和摄魂铃刚才那一下气息波动,就像在黑暗中点燃的火炬,彻底吸引了这头凶物的仇恨!
“它盯上老痒了!”陈龙急促道,“快!我们趁现在,从侧面绕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路径过河!”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由“老痒”的破绽意外创造出来的机会!
“老痒”此刻也意识到了危险,那巨兽充满杀意的目光让它源自本能的恐惧压倒了偏执。它惊慌失措地向后缩去,死死抱着背包,仿佛那是它唯一的救命稻草。
陈龙不再犹豫,对张起灵和吴邪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刻借着乱石的掩护,沿着河岸向侧后方移动,试图寻找巨兽注意力被吸引时的空隙。老李见状,也连滚爬爬地跟上。
那哲罗鲑果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散发着浓郁邪气的“老痒”所吸引,它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开始缓缓向“老痒”所在的乱石区逼近,虽然依旧没有完全上岸,但带来的压迫感足以让“老痒”魂飞魄散。
陈龙几人则趁机沿着河岸向后探索了数十米,发现这里的河岸变得狭窄,河水也更加湍急,但在靠近岩壁的地方,有一些凸起的、湿滑的岩石,或许可以尝试攀爬过去,或者……他们发现了一条极其狭窄、被水流长期冲刷形成的岩缝,似乎可以勉强容人侧身通过,不知道通向何方。
前有发狂的巨兽,后有未知的缝隙。抉择,再次摆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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