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龙那平静却如同利刃般的话语,直刺“老痒”最核心的伪装。它那本就因重伤和铃铛丢失而极度不稳定的“形骸”,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浑浊水面,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脸上的五官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身体边缘也开始散发出细微的、如同静电干扰般的能量光屑。
“不……我是……我是老痒……”它徒劳地挣扎着,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和痛苦,但那双空洞眼睛深处,被陈龙点破真相后产生的巨大恐慌,却无法掩饰。
吴邪看着眼前这诡异惊悚的一幕,之前所有的怀疑、恐惧和悲伤交织在一起,化作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松开了抓着“老痒”肩膀的手,后退一步,声音颤抖却带着一丝最后的希冀:“你……你如果真的……如果你还有一点我认识的那个老痒的意识……告诉我真相!你到底是谁?!”
“老痒”抱着头,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它的身体蜷缩起来,似乎在抵抗着某种无形的撕裂感。陈龙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体内那团支撑其存在的混乱执念能量,正在因为认知的崩溃而加速逸散。
“妈妈……我想妈妈……”它再次无意识地喃喃出声,这次的声音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委屈和渴望,“他们说……这里有……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神树……只要诚心……只要付出代价……”
死而复生!神树!
这几个词如同闪电般划过陈龙和吴邪的脑海!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真正的老痒,当年进入秦岭,很可能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神树”,想要复活他早已逝去的母亲!而他最终遭遇不测,强烈的、未了的复活母亲的执念,在秦岭深处这种特殊的环境和力量(很可能就是青铜神树物质化能力的外泄)影响下,扭曲了现实,诞生了这个以他样貌和核心执念为蓝本的“物化”产物!
这个“物化”的老痒,继承了真正老痒对复活母亲的极致渴望,并以此为核心驱动力。它找到(或者被引导找到)了厍族遗留的、能够放大和引导执念的摄魂铃,凭借着铃铛与神树力量的微弱联系,一路找到了这里!它所谓的“实现愿望”,指的就是通过神树的力量,真正地、完美地“复活”它的母亲!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老痒……”吴邪的声音带着彻底的绝望和一丝解脱后的虚脱,“你只是……他留下的一个念头……一个疯狂的念头……”
“老痒”猛地抬起头,那张扭曲模糊的脸上,竟然流淌下了两行浑浊的、如同能量凝结而成的“泪水”,它看着吴邪,声音破碎而绝望:“……是……我不是他……我只是……只是他想再见妈妈一面的……那个念头……那个快把他逼疯的念头……我……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控制不住……我必须找到神树……必须……”
它终于承认了!在真相被彻底揭开,自身存在基础动摇的情况下,这个由纯粹执念构成的产物,被迫坦白了部分事实。
陈龙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这“物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悲剧,它没有真正的自我,只是被一个无法实现的疯狂愿望驱动着的可怜能量体。
“那真正的老痒呢?”吴邪红着眼睛,声音沙哑地追问,“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老痒”(或者说这个执念集合体)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它似乎触及到了某个更加痛苦和禁忌的记忆区域,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嚎:“……死了……都死了……那个地方……好可怕……黑色的……会动的水……还有……还有吃人的石头……他掉进去了……消失了……只剩下……只剩下我这个不该存在的念头……靠着那个铃铛……活了下来……不……不是活……是……是存在……”
黑色的会动的水?吃人的石头?陈龙眉头紧锁,这描述听起来像是某种极其诡异的自然现象或者神树力量影响下的异变环境。真正的老痒,恐怕已经凶多吉少,甚至连尸体都没能留下,只有这最强烈的执念,以这种扭曲的方式“存活”了下来。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老痒”压抑的呜咽和尸阵中若有若无的怨念低语在回荡。老李依旧昏迷不醒。张起灵默默站在一旁,守护着众人的安全,对于这超乎常理的真相,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吴邪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多年的心结似乎解开了,但带来的却不是释然,而是更深沉的悲伤和无力感。他的发小,真的已经死了,死得如此诡异和彻底,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只留下这么一个由疯狂执念构成的、不人不鬼的“回声”。
陈龙走到吴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给予安慰。然后,他看向地上蜷缩的、正在逐渐崩溃的“老痒”,沉声道:“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并非真实的存在,你的愿望本身也建立在扭曲和虚妄之上。继续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和毁灭。”
“老痒”抬起头,那双能量化的眼睛充满了迷茫和痛苦,它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陈龙手中那块仿佛能指引归宿的青铜碎片,最终,它的目光投向了祭坛后方,那通往神树方向的幽深黑暗。
“……可是……妈妈……”它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带着无尽眷恋和不甘的呓语,然后,整个“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猛地闪烁了几下,那团支撑它的混乱能量终于达到了极限,开始加速溃散!
它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最终,在一阵无声的能量涟漪中,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只有那枚丢失的摄魂铃,和真正老痒未能实现的、复活母亲的疯狂执念,还无声地萦绕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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