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永冻荒原的冰隙深处,仿佛也流淌得格外缓慢粘稠。没有昼夜更替,唯有石壁上幽绿矿石散发的、恒久不变的光晕,标记着光阴的逝去。炭火早已熄灭,只余一层冰冷的白灰。空气依旧阴冷潮湿,带着挥之不去的霉味,但那股源自虫巢的血腥与腥臊恶臭,似乎随着母巢的覆灭,正在极其缓慢地消散。
林昭月(林月娘)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觉每一寸骨头都在发出酸痛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冰封的荒地,干涸、龟裂,稍稍尝试运转“太阴素心诀”,便会引来更剧烈的刺痛和空虚感。丹田气海更是如同一个被彻底掏空的破旧皮囊,再也凝聚不起一丝一毫的太阴之气。左臂的银色纹路,也仅剩下皮肤下几乎难以察觉的淡淡痕迹,不再散发任何温度或光芒。
力量,一夜之间,离她而去。留下的,只有这具千疮百孔、比普通人更加脆弱的躯壳,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无力。
但她眼中,却没有绝望,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旁边石榻上,那个依旧沉睡,但呼吸已趋平稳悠长的男人身上。
萧烬的状态,在缓慢好转。冥婴果的“极寒生机”如同一剂强效的黏合剂,勉强弥合了他心脉最致命的裂痕,拔除了几种最烈的阴毒。虽然内伤依旧沉重,经脉损伤和秘法反噬的根基之创远未恢复,但至少,他不再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阿七每隔几个时辰,会检查他的脉搏,喂他几口融化的雪水。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泛着死灰。偶尔,他会从深沉的昏迷中,短暂地苏醒片刻,眼神迷茫,嘴唇翕动,似乎在辨认环境,又似乎在寻找什么。每当这时,林昭月总会握住他的手,轻声告诉他“没事,我们在”,他便会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再次沉沉睡去,紧蹙的眉头会稍稍舒展一丝。
阿七成了三人中唯一还能活动、并保持基本战斗力的人。她内伤未愈,又添新创,但在处理了冰虿之毒后,行动已无大碍。她默默地承担起了一切——清理石室,加固洞口(用更大的冰块和碎石彻底堵死了通往虫巢的甬道),外出寻找食物和水,收集可用的物资。
食物是最大的难题。冰隙上层那些冻硬的苔藓,苦涩难咽,且数量稀少。阿七尝试在冰隙底部未冻结的、温度极低的暗流水洼中,用削尖的骨刺(来自洞口骸骨)捕猎一种通体透明、巴掌大小、行动迟缓的盲眼小鱼,收获寥寥。偶尔,能捉到几只躲在冰缝里的、肥白的冰蠕虫,那便是难得的高蛋白“美味”。水源倒是不缺,融化的雪水虽然冰冷刺骨,但足够洁净。
阿七还从那些古老骸骨旁,找到了一些或许有用的“遗物”——几枚锈蚀但尚可打磨的骨针,几缕坚韧的、不知名兽筋搓成的细绳,一小块相对完整、边缘锋利的燧石,甚至还有一个破损了小半、但主体完好的、不知是石是骨的扁平容器,可以用来烧水。她还从一具骸骨紧握的手中,发现了一卷几乎要碎裂的、非皮非绢的黑色残片,上面用暗红色的、疑似血书的痕迹,画着些扭曲的符号和断续的线条,像是某种简陋的地图或笔记。阿七看不懂,交给了林昭月。
林昭月将残片小心展开,就着幽绿的光线仔细辨认。上面的符号极其古老陌生,与幽冥川图上的文字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粗陋。线条描绘的似乎是冰隙附近的地形,有几个点做了标记,其中一个标记旁,画着一个简易的、类似植物(或蘑菇)的图案,旁边还有一个表示“危险”的交叉骨符号。另一个标记,则指向冰隙更深处,那个被坍塌冰石堵住的方向,旁边画着一个模糊的、类似门户的图形,以及一个表示“封闭”或“禁止”的圆圈。
“这或许是更早的探索者留下的。”林昭月推测道,声音依旧虚弱,“标记植物的地方,可能生长着某种可食用或有特殊用途的东西,但伴随危险。而那个被堵住的方向……”她看向被阿七加固过的洞口,“可能就是通向更深处,或者另一个出口,但被他们,或者后来发生的变故封死了。”
阿七看着那表示“危险”的交叉骨,眼神微冷:“我们需要食物。可以去看看那个有植物标记的地方,但必须小心。”
“不行。”林昭月立刻反对,“你一个人太危险。我的伤……”
“你的伤需要静养,更需要补充。”阿七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坚定,“那植物标记虽然危险,但既然是前人特意记下,或许有其价值。我小心探查,若事不可为,立刻退回。总比坐以待毙强。”
林昭月看着她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知道劝阻无用。阿七看似沉默寡言,实则极有主见,且将保护她和萧烬视作了此刻唯一的责任。
“带上这个。”林昭月从怀中取出那枚寒霙所赠的“寒玉髓”,递给阿七,“若遇危险,或许能抵挡一阵。还有,带上那卷残片,或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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