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五,院试前夜。
国子监斋舍内烛火通明,贾珝与黄樊正在做最后的准备。考篮已经收拾停当,笔墨纸砚一一检视过,连备用的松烟墨都多备了两锭。
“这青藤纸要多带些。”黄樊将一沓纸张仔细叠好,放入考篮夹层,“听说今年要作三篇时务策,比往年多了一篇。”
贾珝点头,将两支狼毫小楷用绸布包好:“多亏这些时日张兄指点,否则我心里还真没底。”
张梭坐在窗下,手中虽捧着《通鉴》,目光却不时关切地投向二人。见他们有些紧张,便温声道:“二位不必过于忧心。院试虽严,考的都是平日所学的根基。只要沉着应对,必能如愿。”
黄樊笑道:“有张举人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张梭放下书卷,正色道:“黄兄说笑了。不过在下确有一言相劝:科场文章,贵在真性情。不必刻意求奇,但求言之有物,自能打动考官。”
贾珝深以为然。他想起这些时日与张梭切磋学问,最受益的便是明白了“文以载道”的真义。
这时,斋夫送来晚饭。三人简单用了,黄樊特意从家中带来的安神香在香炉中袅袅升起,清淡的檀香让斋舍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今晚早些歇息罢。”贾珝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养足精神最是要紧。”
张梭也道:“正是。科场之上,往往精神饱满者更易超常发挥。”
而在荣国府中,此刻却是另一番光景。
贾母院中灯火通明,王夫人正与邢夫人、王熙凤等商议明日送考的事宜。
“珝哥儿明日入场,可都打点妥当了?”贾母关切地问道,手中佛珠捻得飞快。
王夫人忙回道:“母亲放心,一应物件前日就送过去了。考篮是特制的,分了三层,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另备了参片、清凉油,连午间用的点心都装在食盒里了。”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不必担心,珝兄弟素来稳重,定能考出个好成绩。我让兴儿明日一早就带几个小厮在考场外候着,若有什么需要,随时照应。”
邢夫人在旁插话:“说起来,宝玉若是没受伤,今年也该下场试试了。”
提到宝玉,王夫人的神色黯了黯,但也说道:“该是的,该是的。”
正说着,外头丫鬟通报:“宝二爷和林姑娘、宝姑娘来了。”
但见宝玉由袭人搀扶着进来,身后跟着黛玉和宝钗。宝玉的背伤已好了大半,只是行动仍有些不便。
“给老祖宗请安。”宝玉行礼后,在贾母身边的软榻上坐下。
贾母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可还疼么?”
宝玉笑道:“早就不疼了。”
黛玉轻声道:“养好身子最要紧。”
宝钗也道:“林妹妹说得是。”
王熙凤打趣道:“咱们宝兄弟若是下了场,只怕要把考官都迷住了,哪还顾得上看文章?”
众人都笑起来,宝玉却突然一脸正经。
宝玉忽然叹道:“科考科考,整日里就知道这些功名利禄。三弟这般灵秀的人儿,何苦也要钻进那八股的牢笼里去?我真替他惋惜。”
这话说得突兀,厅内顿时静了下来。黛玉眉头微蹙,手中的帕子也停了摆动:“宝哥哥这话好没道理。珝表哥寒窗苦读,为的是光耀门楣,怎么到了你口中,倒成了钻营名利?”
宝玉不以为然:“那些禄蠹之辈,终日只知沽名钓誉,哪里懂得真性情?我倒宁愿三弟永远保持这份赤子之心,莫要被那些俗务沾染了。”
黛玉闻言,摇了摇头冷笑道:“宝二哥倒是真性情。”黛玉虽也不感官场之事,但是绝不会像宝玉这般。
宝玉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正要反驳,宝钗忙上前打圆场:“宝兄弟也是一片真心,怜惜珝兄弟要受这寒窗之苦。林妹妹也不必太过较真,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了。”
她转向王夫人,温言道:“听说珝兄弟这些时日很是用功,前日我让莺儿备了些安神醒脑的香饼,已经随考篮一并送去了。”
王夫人含笑点头:“难为宝丫头想得周到。”
贾母也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为这些事争执?珝哥儿既然选了这条路,咱们支持便是。”
宝玉这才不言语了,只是神色间仍有些郁郁。
黛玉见他这般,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何尝不知你是真心为珝表哥好?只是人各有志,珝表哥既然决心科考,咱们该为他鼓劲才是。”
宝钗笑道:“正是这个理。我听说张公子这些时日一直在指点珝兄弟功课,想必是很有进益的。”
王熙凤见气氛缓和,忙岔开话题:“说起来,今年院试的主考官是礼部侍郎周大人,这位大人最是公正,想必不会埋没了真才实学。”
众人又说了会子话,见贾母面露倦色,便都告退出来。
出了院门,宝玉对黛玉和宝钗道:“二位妹妹若无事,不如去我那里坐坐?袭人新得了些好茶。”
黛玉本要推辞,见宝玉神色恳切,便点头应了。宝钗也笑道:“正好我那里有些新做的点心,让莺儿取来一同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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