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肩登上关墙。王铿欲跟,被王子腾的侍卫隐隐挡了半步,只得落后些距离。
城头上,戍卒见主帅陪着一身紫袍的大员上来,纷纷肃立行礼。王子腾一路颔首示意,目光却始终投向关外。待走到正对蛮营的望台,他扶着垛口,眺望良久,方叹道:“连营蔽野,声势浩大啊。牛总兵能以三千之众,守住七日,当真不易。
牛继宗淡淡道:“守土之责,分内之事。”
王子腾转头看他,忽然问:“依将军之见,蛮子下一步会如何?”
“围困。”牛继宗毫不犹豫,“前几日强攻受挫,蛮子已知关城难下。接下来,必是深沟高垒,断我外援,困死关城。他们兵马众多,耗得起。”
“围困……”王子腾沉吟,“那将军有何对策?”
“守。”牛继宗只一个字,“守到蛮子粮尽,守到天时不利,守到……朝廷另有部署。”
王子腾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牛总兵倒是沉得住气。不过本官既来了,总不能一味死守。”他手指轻叩墙砖,“圣上的意思,是要挫蛮子锐气,扬我国威。一味龟缩,恐非上策。”
牛继宗心头一凛,面上却平静:“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王子腾望向蛮营,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蛮子新败,士气受挫。我军新至,锐气正盛。不如……寻机出城,敲打一番,也让蛮子知道,我大周不是只会守城。”
出城?野战?牛继宗几乎要冷笑。北蛮十万铁骑在侧,出城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忍住了,只平静道:“大人明鉴。蛮骑来去如风,野战非我军所长。且关城安危系于一身,末将以为,还是稳守为上。”
王子腾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只道:“此事容后再议。先安排援军扎营吧。”他顿了顿,又补充,“本官的行辕,就设在关城内。一应军务文书,皆送那里处置。”
这是要接管指挥权了。牛继宗垂眼:“是。”
二人下了城头。王子腾自去安排援军安营扎寨,牛继宗则带着王铿回到中军大帐。
一进帐,王铿便忍不住低声道:“将军,王大人那意思……莫非真要出城?”
牛继宗卸下铁甲,露出被汗水浸透的中衣。他抓起水囊灌了几口,才缓缓道:“总想挣点军功。不出奇。”
“可这太险了!”王铿急道,“咱们守城尚可,野战怎么可能是蛮骑的对手?况且……”他压低声音,“王大人带来的兵,虽说是京营精锐,可您看那阵势——步卒倒还整齐,那五千骑兵,马匹肥瘦不一,骑手连控缰都不太稳,怕是……”
怕是临时拼凑的,根本没打过仗。这话王铿没说出口,但牛继宗何尝看不出来?
“慎言。”牛继宗摆摆手,“王大人是奉旨总督,他的话,就是军令。”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过,仗怎么打,终究要看临机决断。蛮子若真给机会……出城打一仗,也未尝不可。”
王铿一愣:“将军?”
牛继宗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向关城东北方向的一处山坳:“这里,野马沟。地形狭窄,骑兵展不开。蛮子若来攻,必经此地。咱们可以在这里……”他声音渐低,只剩帐内两人能闻。
帐外,夕阳西沉,将定山关的城墙染成一片血色。
关内,援军的营盘正在搭建,人喊马嘶,喧闹不已。
关外,北蛮大营里,炊烟袅袅。中军金帐前,那杆黑狼大纛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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