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内的空气混浊而凝滞,充满了纸张腐朽与尘埃混合的特殊气味。
林默跟在队伍末尾,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实则眼底深处,无人察觉的微光正悄然流转。
他的视线扫过走廊两侧站岗的守卫,一个个鲜红的标签在视野中浮现、锁定。
【敌伪特务·行动组成员·红色】
【敌伪特务·情报科眼线·红色】
整条通往地底的走廊,竟无一寸是安全的。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手心因紧握着那份伪造的调令而微微出汗。
他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刀尖铺就的路上,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坠入万丈深渊。
地窖入口处,厚重的铁门紧闭着,门前两名看守正在交接班,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是现在。
林默脚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手中的文件夹“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纸张如雪片般纷飞,他身旁的随行特务皱了皱眉,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他。
“抱歉,抱歉。”林默嘴上连声道歉,迅速弯下腰去拾捡。
就在他低头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如利剑般穿过门下那道不足一指宽的缝隙。
昏暗的光线里,一抹熟悉的灰布衣角映入眼帘,布料的磨损痕迹和他记忆中陈叔常穿的那件旧式长衫分毫不差。
真实之眼瞬间给出反馈。
【生命体征·微弱】
【身份识别:老交通员·绿色】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陈叔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的指尖。
但他不能,绝对不能。
金世荣派来的那个特务,正用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审视着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林默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最深处,他若无其事地捡起最后一张纸,站起身,对特务露出一个略带窘迫的微笑,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意外。
当晚,金世荣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林默站在办公桌前,神色凝重地主动汇报:“科长,今天在档案室地窖门口,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碘酒和血腥味,像是有人在处理新伤。我怀疑……陈叔可能还活着,并且就在那下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急切而恳切:“但从气味判断,他的情况很不好,恐怕撑不了太久。如果让他在死前开口,万一攀扯出更多我们不知道的线索,后果不堪设想。科长,请允许我单独去见他一面,用我‘成功叛变’的事实,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或许能在他死前,榨出最后的价值。”
金世荣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一双锐利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细细审视着林默:“你倒是很热心。可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借机去给他通风报信,上演一出苦肉计?”
林默脸上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苦笑,声音里带着一丝被逼上绝路的悲凉:“科长,我的家人,我唯一的妹妹,他们的住址和信息现在都在您的档案里登记着。我但凡敢耍一点花样,不用您动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我林默烂命一条,可我妹妹是无辜的。”
他说这番话时,眼中的悲愤和绝望不似作伪。
真实之眼中,金世荣头顶的红色标识虽然依旧醒目,但代表威胁度的波动却平缓下来。
林默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番话,完美契合了金世荣这类人对“叛徒”的心理预期——自私、惜命,且有可以拿捏的软肋。
第二天,林默得到了单独面见陈叔的许可。
地窖里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朽混合的气味。
陈叔被牢牢绑在一张冰冷的铁椅上,浑身布满狰狞的伤痕。
他的左眼已经血肉模糊,彻底失明,垂下的右手,三根手指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是被硬生生夹断的。
滔天的悲痛与愤怒几乎要将林默的理智吞噬,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让自己失态。
他强迫自己换上一副冷漠疏离的表情,缓步上前。
“陈叔,是我,林默。”他用一种平淡到近乎残忍的语调开口,“我投降了。组织……已经完了。”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老人缓缓抬起头,仅存的右眼浑浊却锐利,他看清了林默的脸,嘴角竟扯出一丝染血的笑意:“……是新来的那个娃娃啊?你……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林默点头,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周明远死了,苏晚晴也跑了,我没得选,只能给自己找条活路。”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面前的审讯桌上,拇指却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轻轻抵在了粗糙的桌子边缘。
这是“火种”计划里最紧急的暗语之一,代表的含义只有一句话:“我所说的一切,皆为谎言。”
陈叔浑浊的眼神骤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他疲惫地闭上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年轻人……想活下去,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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