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探视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刺得人鼻子发酸。
林默拧开药膏的盖子,一股清凉的草药味瞬间驱散了沉闷。
他扶起陈叔略显浮肿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碧绿色的药膏涂抹在他手腕的瘀伤上。
“陈叔,别怪弟兄们,组织……已经散了。”林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颓丧和绝望,足以让门外的监听者信服,“大势已去,都各自逃命了。我这次来,也是上面格外开恩,算是全了我们最后一点情分。”
他的话语如同一阵寒风,吹过陈叔枯槁的脸庞。
陈叔始终闭着眼,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已麻木,只有在药膏触碰到破皮的伤口时,身体才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了一下。
林默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继续絮叨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往事,仿佛在进行一场无望的告别。
然而,他涂抹药膏的右手拇指,却在不经意间,再次抵住了冰凉的桌面边缘,用一种独特的节奏,轻轻敲击着。
一下,两下,停顿,再三下。
这是“夜枭”独有的摩斯密码变体,传递的信息简短而致命:“夜枭将鸣,准备出笼。”
陈叔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在他身侧,那只看似无力垂下的手,指尖却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悄无声息地划过了三道极浅的短痕。
动作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林默眼中,却无异于惊雷。
这是“火种”内部最原始、最可靠的暗语——三道短痕,代表着“明白,等信号”。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热。
老叔没有倒下,他依旧是那颗最坚韧的火种,在这无边黑夜里,等待着燎原的信号。
返回的轿车上,气氛压抑。
金世荣一直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林默的表情,那张脸上交织着悲伤与解脱,完美得无可挑剔。
当车子即将驶回巡捕房时,金世荣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去南市。”
司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转方向。
林默心中一凛,南市,那是火葬场的方向。
车在火葬场后院一处偏僻的平房前停下。
两名身材壮硕的特务从平房里抬出一具用白布覆盖的担架,径直放在车前。
一股尸体特有的、混杂着福尔马林的气味钻入鼻腔。
“陈海,也就是你口中的陈叔,昨夜在牢里上吊自尽了。”金世荣的声音冷得像铁,“按规矩,火化前需要亲近的人确认身份。你去吧。”
林默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踉跄着下了车,一步步走向那具担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颤抖着手,缓缓掀开了白布。
一张蜡黄枯槁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五官与陈叔有七八分相似,但早已失去了所有生命的光泽。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悲痛的神情几乎要从脸上满溢出来。
然而,就在他视线扫过尸体耳后的一瞬间,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响起:【扫描完成。
身份不符·伪造死亡。】
没有那颗朱砂痣!
陈叔的左耳后方,有一颗天生的朱砂痣,如同烙印,是无法伪造的身份证明。
林默立刻明白了金世荣的毒计——他们要用一具假尸体,一场假死亡,诱捕那些可能前来收尸或悼念的“火种”残余力量,一张绝户网已经悄然张开。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身体却配合着演了一出好戏。
他的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担架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是陈叔。”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悲恸,“就是他……”
金世荣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看来你倒是个有情义的人。行了,确认了就行。今晚就烧了,骨灰直接撒进黄浦江,也算干净。”
回到宿舍,林默反锁上门,脸上所有的悲痛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绝。
他迅速从药膏盒的夹层中取出那微量的磷粉,倒在玻璃杯里,滴入几滴碘酒,小心地搅拌均匀。
他摊开一张旧报纸,用一根细棉签蘸着这特制的隐形墨水,在体育版的背面飞快地绘制起来。
那是一张南市火葬场的简易排班图,重点标注出了焚化炉每日停机检修的十五分钟空档——那是唯一的生机。
画完后,他将报纸在灯下微烤,字迹消失无踪。
他熟练地将这张报纸折叠、卷成一根细细的纸烟,然后走出宿舍,在街角喊住了一个正在卖烟的半大孩子,买了一包最便宜的香烟。
在递过零钱时,那根特制的“纸烟”被他不动声色地塞进了几张毛票的褶皱里。
这是“老槐通道”最新启用的传递方式,安全而隐蔽。
为了彻底麻痹金世荣,林默当晚熬了一个通宵,写了一份数千字的“临终忏悔录”。
他声称自己连日噩梦,梦见陈叔浑身是血地向他哭诉,说自己不甘心,还将一部备用电台藏在了巡捕房的锅炉房夹层里,求他代为上交,以求死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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