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特务科机要室。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劣质烟草混合的、独属于权力机构的沉闷气息。
吴世卿枯瘦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压抑的声响,像是在为谁倒数着生命。
他没有看林默,只是将一份牛皮纸档案袋推了过去,动作平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火种最后的指挥者,代号‘裁缝’,藏身于外滩十七号汇丰银行大楼的地下金库。你带队,今晚清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恭顺模样。
他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档案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封漆时,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
他垂下眼帘,翻开了档案。
就在档案内页的文字映入眼帘的瞬间,他的真实之眼被悍然激活。
视野中,原本白纸黑字的报告上,骤然浮现出一层血色的光晕,两个猩红的大字刺入他的脑海:【陷阱】。
紧接着,一行更小的附注在吴世卿的名字旁生成,那字迹仿佛是用鲜血写就,冰冷而残酷:“若林默在任务中有任何犹豫、退缩或质疑,随行督察组可即刻将其击毙,无需上报。”
林默的呼吸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
他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清剿任务,而是一场为他量身定做的最终甄别。
外滩十七号的目标是假的,真正的“裁缝”早已安全转移。
吴世卿设下这个局,看的不是他能不能抓到人,而是看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人举起屠刀。
拒绝,是暴露,是死。
执行,是踏着同志的空坟墓,换取信任。
他没有选择。
林默缓缓合上档案,将那刺目的血色标记与自己的震惊一同关在里面。
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对着吴世卿深深地低下头颅,声音没有一丝颤抖:“是,科长。保证完成任务。”
吴世卿这才第一次正眼看他,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去吧,行动科的人随你调遣。”
上午十点,汇中洋行档案科。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程兰正在整理一批刚刚从海关转来的货运单,林默的身影“恰好”出现在她身后。
“程兰。”
程兰回过头,故作惊讶地扶了扶眼镜:“林科长,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林默靠在档案架上,脸上带着一丝职业性的疲惫和伪装出的矛盾,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沉重的秘密:“今晚有行动,十点,外滩十七号。”
程兰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很快掩饰过去,关切地问:“这么快?是……火种的人?”
林默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这抹笑容一半是演给程兰看,一半却是发自内心。
他看着窗外,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是啊。不快点动手,我怕我自己会心软。”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程兰心中最柔软也最警惕的地方。
她看着林默落寞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几秒钟后,她迅速走到办公室的角落,拿起那部连接着内部安全线路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她的声音冷静而简练,将行动时间、地点等核心信息一字不漏地汇报出去。
三分钟后,法租界的一间私人俱乐部内,金世荣挂断了电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端起酒杯,对着窗外繁华的街景遥遥一敬,像是在敬一位看不见的对手。
他知道,这场戏,演员远不止吴世卿和林默。
他转身拨通了租界巡捕房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他早已喂饱的郑队长。
“郑队长,晚上有好戏看。”金世荣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外滩十七号,特务科的人要办案。你呢,就带人去抓几个‘扰乱治安’的……我的人会给你指认。记住,你去抓人,我去……救人。”
他放下电话,冷笑着想,吴世卿想用一个假目标来试探林默,那我就用这个假目标,来咬下你特务科的一块肉。
傍晚六点,华灯初上,外滩十七号周围的气氛却已悄然凝固。
林默亲自带队完成了布控,他像一个最尽职的猎人,检查着每一处狙击点、每一个火力布置。
然而,在他的真实之眼中,这片区域却是另一番景象。
对面的钟楼顶端、旁边小巷的拐角、三楼一扇紧闭的窗户后……总共五处致命的【红色·伏击预判】标记在他的视野里闪烁。
其中两处,标记上方浮现着督察组亲信的名字,枪口隐隐对准着他自己所在的指挥位置。
另外三处,则标记着“金世荣部”,他们的目标,是特务科的外围人员。
一张由吴世卿和金世荣共同编织、却又彼此提防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而他自己,就是这张网中最显眼的诱饵。
林默故意在停靠于路边的指挥车旁多停留了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用足以让对面楼顶听见的声音,对身边的副手下达了冷酷的命令:“所有单位注意,目标穷凶极恶,一旦发现踪迹,不必请示,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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