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狮子的轮廓在凌晨两点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阴森,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在嘲笑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赵德海的额头死死贴着潮湿的水泥地,涕泪横流,将特务科三年来所有关于“火种”的情报传递路线和盘托出,声音嘶哑而急切,仿佛晚一秒就会被拖出去活埋。
他甚至供出了两名仅存的联络员姓名,细节详尽到对方左脸有颗痣,习惯用右手小指挠耳朵。
沈墨的笔尖在记录本上飞速划过,兴奋得双眼放光。
这可是泼天的大功,足以让他在吴科长面前挣足脸面。
他合上本子,猛地站起:“科长,我立刻带人去抓捕,保证天亮前就把这两个‘火种’余孽带回来!”
“等等。”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沈墨高涨的热情。
林默一直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此刻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沈墨,直直落在抖如筛糠的赵德海身上。
“他供得太快了——像在保护谁。”
沈墨的脸瞬间涨红,怒意上涌:“林默!你什么意思?人证物证俱在,你想质疑我的判断?”
林默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主座上那位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
吴世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眯了起来,细细审视着地上的赵德海。
真实之眼在他的视野中并未给出任何欺骗的红色提示,但几十年浸淫于此道的经验却敲响了警钟。
一个真正的叛徒,在面临绝境时,会像疯狗一样撕咬所有他知道的人,但绝不会主动提及一个名单之外、且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除非那个细节能够掩盖一个更重要的真相。
赵德海的供词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编写的剧本。
吴世卿终于停止了敲击,手臂一挥,声音冷得像冰:“暂缓行动,把他押回去,再审。”
“科长!”沈墨不甘地叫道。
“闭嘴。”吴世卿的眼神扫过他,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沈墨,你的职责是监听和记录,而我的职责是判断。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我做决定了?”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将沈墨从头浇到脚。
他感受到了周围同事投来的异样目光,那是一种混杂着同情与嘲讽的视线。
权力的天平,在这一刻,因为林默的一句话,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倾斜。
沈墨死死瞪着林默,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清晨六点,停尸房的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死亡的混合气息。
陈法医独自一人,拉开了档案柜最底层的一个抽屉。
他戴上白手套,取出了赵德海昨夜入科时做的紧急体检档案。
翻到最后一页的尿检报告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报告单上,一个化学名词赫然在目:微量阿米妥钠。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上个月被捕的“火种”成员老周,体内就检测出了这种强效镇静吐真剂。
它能在短时间内摧毁人的意志,使其知无不言。
可为什么,赵德海的体内也有?
是谁给他用的?
陈法医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迅速关上档案柜,转身走向自己的药剂台,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取出一个贴着葡萄糖标签的小药瓶。
瓶子里还残留着几毫升透明液体,正是同款的阿米妥钠。
他犹豫片刻,迅速将药瓶塞进了自己随身药箱的夹层里。
他没有发现,停尸房半开的门外,林默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塑,悄然伫立。
在林默的真实之眼中,陈法医的头顶正浮现着一行清晰的字样:【黄色·动摇】。
而他刚刚藏起的那个药瓶表面,则有另一行更关键的信息:【来源:教会医院,批号】。
林默缓缓闭上眼。
几乎在瞬间,一幅模糊的预知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昏暗的房间里,陈法医将同一个药瓶,毕恭毕敬地交给了一名身穿黑色神父袍的外国人。
神父接过药瓶,随手翻开面前厚重的圣经,在书页的夹层中,赫然是一张泛黄的名单,抬头写着“‘火种’组织早期成员名录”。
画面戛然而止,林默心头巨震。
赵德海,老周,阿米妥钠,教会医院,神父……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强行串联起来。
教会,那才是藏在水面之下的真正暗线!
上午十点,特务科会议室。
吴世卿手指夹着雪茄,吐出一口浓密的烟雾,声音沉稳地宣布:“关于赵德海一案,经连夜重审,已查清所有事实。此案到此终结,即刻执行。”
沈墨坐在他对面,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本想借着赵德海挖出的两条线,在科里掀起一场大清洗,将所有与“火种”有牵连的嫌疑人一网打尽,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林默那个该死的直觉,让吴世卿改变了主意,现在草草结案,他所有的计划都泡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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