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余韵还在狭窄的地下室里冲撞,撞得烛火狂乱摇曳,将墙壁上狰狞的影子拉扯得如同活物。
陈法医趴在冰冷石砖上,肩胛骨的位置一片濡湿,温热的血正迅速浸透他灰色的制服。
林默半蹲着,身体如一张绷紧的弓,将陈法医大半个身子护在身后,他的枪口稳稳地锁定着不远处的威廉,那张永远挂着伪善微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在这时,地下室厚重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木屑纷飞中,吴世卿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特务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室内所有人。
他那标志性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厉喝响彻空间:“全部不许动!”
刹那间,林默眼中的世界泛起一层淡红色的数据流。
真实之眼已然启动,在吴世卿头顶,一团刺目的【红色·杀意】正剧烈翻涌。
然而,那股杀意的指向,并非被枪指着的教会执事威廉,而是他林默。
这个发现让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瞬间明白,吴世卿早就怀疑自己,这场闯入并非单纯的抓捕,更是一场针对他的审判。
电光石火间,林默的脚尖看似无意地一勾,将地上几张散落的、记录着实验数据的文件精准地踹进了最深的阴影里。
紧接着,他顺势弯腰,一把架起呻吟的陈法医,动作迅猛而果决。
他没有去看吴世卿,而是对着所有特务高声喊道:“科长!教会用药物秘密控制我方人员,陈法医就是为了拿到证据才受的伤,这是铁证!”
他刻意将“我方”两个字咬得极重,像两枚钉子,狠狠砸进吴世卿的耳朵里。
这句话是一个阳谋,它将林默的个人嫌疑,瞬间提升到了整个特务科可能已被渗透的系统性危机层面。
吴世卿可以怀疑林默通敌,但他不能无视“自己人”被敌人用药物控制的可能。
凌晨一点,特务科临时审讯室外的走廊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来苏水的刺鼻味道。
陈法医被两名特务强行抬上了一张临时改造的手术台,一名戴着金边眼镜的敌伪军医正在头灯下为他处理伤口,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林默被勒令守在门外,美其名曰“待查”,实则形同软禁。
他靠着墙,神色平静,仿佛对门内的生死毫不在意。
当一名特务提着陈法医的随身药箱出来登记证物时,林默主动上前,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我来协助清点,陈法医的私人物品里,或许还有线索。”
特务稍一迟疑,但想到林默终究还是自己人,便点了点头。
在打开药箱的瞬间,林默的真实之眼再次启动。
箱子夹层的一个隐秘角落,浮现出幽幽的蓝光,一行小字清晰地呈现在他视野中:【来源:教会地下实验室,成分:阿米妥钠 + 未知神经抑制剂】。
他借着整理纱布和碘酒的动作作掩护,手指闪电般探入夹层,悄无声息地将一枚小小的胶囊捻出,藏进了袖口的暗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吴世卿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冰冷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他的脸:“你今晚出现得太巧了。”
林默缓缓垂下眼睑,避开他的审视:“科长,如果我不在,真相,还有陈法医,就都死在那座教堂里了。”
吴世卿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久,吴世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陈法医如果死了,你,陪葬。”
清晨六点,天色刚蒙蒙亮,法租界一家洋行的锅炉房里,三号废弃管道的出口处,一个浑身沾满煤灰的身影狼狈地爬了出来。
程兰剧烈地咳嗽着,将肺里的粉尘尽数咳出。
她迅速从凌乱的发髻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交给了阴影中等候的接应人。
那是微型胶卷。
“林组长让我告诉你,”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别信名单上的名字,信编号。”
接应人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程兰回头,望向远处晨曦中圣玛利亚堂的剪影,”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告诉残部,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教会的药库。”
上午十点,特务科会议室。
吴世卿当众宣布,“教会案”性质恶劣,由他亲自接管督办,林默即刻起降为协查人员,非传唤不得参与任何核心行动。
沈墨,吴世卿的心腹,得意洋洋地坐在会议桌旁,笔尖在记录本上划得沙沙作响,不时用挑衅的眼神瞥向角落里的林默。
林默低着头,仿佛完全没听到对自己的处置,只是专注地翻阅着一份伪造的“教会通讯记录”,那是他昨夜为应付审查仓促准备的。
就在会议即将结束时,他突然抬起头,像是不经意间想起什么,开口道:“科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夜在送陈法医去急救的路上,他昏迷前,嘴里好像含糊不清地说了句‘0306还活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