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兰的身影从档案销毁间的门后无声滑出,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将那枚脆弱的、几乎要化为灰烬的纸角递到林默面前,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走廊里沉寂的空气:“他们拼出了‘333’,但码头那边没动静。”
林默接过纸角,那点余温在他微凉的指尖迅速散去。
他没有看,只是在掌心轻轻一碾,那脆弱的炭黑色结构便化作了齑粉。
在他的视野里,一串幽光自粉末中浮现,最终凝聚成一行清晰的字迹:【黄色·已读取·信息外泄】。
他点了点头,目光穿透布满灰尘的窗户,望向远处被暮色吞噬的城市轮廓:“他们在怕。怕这是陷阱,更怕这不是。”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人最怕的不是死路,是明明活着,却走不出去。”
两个小时后,租界边缘,一栋平日里只闻唱诗班歌声的修道院地下室内,气氛却肃杀如冰。
威廉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城市地图上,他的手指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沿着密如蛛网的地下排水系统缓缓划过。
烛火跳动,映得他碧色的眼眸忽明忽暗。
他忽然停下,指尖点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标记上,头也不回地问:“今天市政工程日志有没有异常?”
他的副手迅速翻动着一本厚厚的记录册,纸页摩擦发出沙沙声。
“有,长官。一份第七区排水系统紧急检修令,签发单位……是特务科。”
威=廉的眼神骤然一凝。
特务科,林默的领地。
就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他瞬间捕捉到了这丝不协调。
常规的撤离路线很可能已经暴露,那个“333”码头就是最好的证明,一个虚晃的靶子,逼迫他们选择更隐蔽的道路。
“林默……还在动。”他低声自语,与其说是判断,不如说是一种对老对手的确认。
他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放弃所有明线撤离方案,立即启动‘灰烬协议’——启用‘影子通道’。”
副手脸上闪过一丝迟疑:“长官,那条路已经废弃三年,从未进行过维护,而且……它不在任何系统备案里。”
“正因如此,才最安全。”威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林默再神通广大,也算不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计划。”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洋行顶层的阁楼里,林默正借着清冷的月光,翻开一本泛黄的《市政管道施工图册》。
图册的纸页边缘已经磨损,上面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标注。
他用一支红笔,在一个被标记为“已废弃”的隐蔽支道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那条支道,正是威廉口中“不存在”的“影子通道”的唯一入口。
三天前,他已经让沈墨以“鼠患严重,需进行区域性管道熏蒸”的名目向市政厅递交了通报,为今晚即将上演的一切,埋下了一个最合情合理的注脚。
深夜十点,北郊废弃的水泵站笼罩在死寂之中。
两名伪装成清道队成员的“火种”队员,换上了最普通的平民装束,押着一辆装满煤炭的手推车,缓缓向水泵站锈迹斑斑的铁门走去。
车轮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发出单调的吱呀声。
在厚厚的煤堆之下,一个精心设计的暗格里,藏着教会最后一批核心撤离人员的名单与加密密钥册。
街对面的废弃粮仓三楼,林默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在他的真实之眼中,那辆煤车散发着淡淡的红光,代表着【高价值·移动中】。
当水泵站的铁门被拉开,门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时,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这刺耳的声音,是他昨天特意派人将门轴里的润滑油全部擦干的结果——一个微不足道,却足以确认对方行动的信号。
他从怀中取出那块银质怀表,修长的手指在表盘侧面一个隐蔽的旋钮上调至特定频率,然后轻轻按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处煤车底盘内,一枚火柴盒大小的微型发烟装置被无声激活。
一股无色无味的示踪气体,如同幽灵般逸散到空气中,悄然附着在沿途的尘埃与水汽之上。
这是“火种”实验室的杰作,一种特制的追踪媒介,肉眼无法察觉,唯有通过特制的晶体滤镜才能看见它留下的轨迹。
凌晨两点,洋行档案科依旧灯火通明。
程兰鼻梁上架着一副结构精密的特制眼镜,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幽蓝的光芒。
她正专注地盯着窗外的风向仪,以及附着在玻璃上的微尘。
在她的视野里,那些原本看不见的示踪气体痕迹,此刻正汇聚成一条清晰的、随风飘散的荧光带。
她的笔在纸上飞快移动,一条精确到街道和风速的轨迹图迅速成形。
她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将图纸利落地塞进一本厚厚的《气象月报》中,推给了身旁的沈墨。
沈墨接过月报,不动声色地将其夹入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走私案卷宗”里,这份卷宗将在天亮后作为“紧急协查文件”送往中央巡捕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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