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五分,法租界边缘,废弃的利华印刷厂内弥漫着铁锈与霉变纸张混合的古怪气味。
林默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塑,半蹲在二楼断裂的窗棂后,冰冷的望远镜镜头倒映着巷口那道犹豫不前的身影。
行动队长江峰,一个在特务科以心狠手辣着称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只惊弓之鸟,反复确认着周围的环境。
他独自前来,正是这份谨慎救过他无数次,也正是这份谨慎,将他送入了今天的陷阱。
林默的视野微微模糊,一层无形的涟漪荡开。
真实之眼中,江峰的背影被一团浓郁的黄色光晕包裹,光晕的边缘虽在微微颤动,核心却已凝固如琥珀。
【黄色·决心已定】。
时机到了。
他收回望远镜,对身侧的沈墨做了个手势。
沈墨点点头,高大的身形悄无声息地滑下楼梯,如猎豹般潜入晨雾。
江峰终于走进了印刷厂的废弃车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背对他,正擦拭着一把匕首的高大男人。
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却听见那人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江队长,你的枪里只有六发子弹,而我能在你拔枪的瞬间,让这把刀划开你的喉咙。”
江峰的动作僵住了。
他认得这个声音,沈墨,科长手下最锋利的刀,也是最神秘的影子。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江峰的声音干涩。
沈墨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走近,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屈指一弹,信纸便精准地滑落在江峰脚边。
“自己看。”
江峰迟疑地捡起信,信封上没有署名。
他颤抖着撕开,抽出里面的信纸。
字迹他认得,是副科长的。
这绝不是伪造的,那种在死亡边缘挣扎出的笔锋,带着绝望与怨毒,刻进了纸张的纤维里。
信的内容不长,却字字诛心。
副科长在“遗书”中详细叙述了科长如何利用他们处理“47号户”的脏活,以及事后为了永绝后患,准备将所有知情者,包括江峰在内的所有核心行动队员,一一灭口的详细计划。
副科长用自己的死,当做了最后的警告。
“这……这是污蔑!”江峰的声音在发抖,但连他自己都听得出其中的底气不足。
科长那种多疑猜忌、卸磨杀驴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有数。”沈墨的声音像一把冰锥,“副科长的尸体,昨晚刚从黄浦江里捞上来,法医报告写的是失足落水。你信吗?”
江峰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浸湿了他的后领。
他想起了最近几次行动后,科长看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起了两个弟兄莫名的“因公殉职”。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抬头,死死盯着沈墨:“你们想要什么?”
沈墨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活路。我们给你。”
上午九点,特务科军械库。
沈墨面无表情地在申领单上签下名字。
理由是昨夜法租界发生枪战,为加强戒备,需为科长直属卫队补充十支最新的毛瑟手枪。
科长在电话里准许了,却“恰好”派了他最信任的亲信李伟前来监督。
李伟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一旁,眼睛像鹰一样盯着军械员清点枪支、核对序列号。
每一个数字,他都亲自复核一遍。
沈墨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安静地等待。
就在军械员将最后一支枪放入枪箱时,后勤科的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喂,老王吗?我是后勤处的程兰,科长刚才批了个紧急报废单,有三支枪撞坏了枪管,序列号我念给你,你那边赶紧登记入册,下午我们派人来回收。”
军械员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在厚厚的登记簿上草草记录,随后拿起笔,在对应的三个序列号后面重重地画上了“报废”的标记。
他做完这一切,抬头对李伟和沈墨笑道:“没事了,一点小事。”
李伟皱了皱眉,却也没多想,后勤和军械是两个系统,这种报废流程很正常。
他没注意到,军械员在记录时,程兰在电话那头,正看着一份与他手中枪支清单一模一样的副本。
她念出的三个序列号,正是沈墨刚刚领走的十支枪中的三支。
在二楼的窗边,林默通过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微弱声音,确认了一切顺利。
他的真实之眼穿透墙壁,清晰地看到军械员背上那团安稳的【绿色·无察觉】。
他知道,这三支从账面上被“抹去”的枪,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武器,它们是火种计划撤离人员最后的船票。
中午十二点,洋行档案科的气氛异常压抑。
一纸紧急指令从科长办公室直接下达:所有与“47号户”相关的档案、账本、凭证,必须在今天下班前全部清点并送入焚化炉,监督销毁。
程兰作为档案科的主管,平静地接受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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