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虹口秘密拘留点的审讯室里,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只剩下那盏孤零零的白炽灯发出的微弱嗡鸣。
会计被绑在椅子上,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连续三日的审讯已经将他的意志碾成了齑粉。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呆滞地盯着墙角的一块霉斑。
突然,他眼中的焦点猛地凝聚,仿佛回光返返照,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47号户的钱不是给教会的!是给科长的弟弟买船票逃去日本!”
这声尖叫撕破了审讯室的死寂。
审讯官正端着一杯冷茶,闻言手腕一抖,茶水险些泼出。
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装疯?想用这种胡言乱语拖延时间吗?”
会计的脸上瞬间被泪水和鼻涕糊满,他剧烈地挣扎着,绳索勒进皮肉也浑然不觉:“是真的!副科长知道!他死前那个晚上,亲手给我看过那本账!科长在电话里说……他说‘不留活口’……”他的声音从嘶吼变成了绝望的呜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血沫。
审讯官的冷笑僵在了脸上。
他可以不在乎会计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副科长”这个名字,更不能不在乎“不留活口”这句命令。
一墙之隔,监听室的夹层里,林默像一只蛰伏的蜘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透过真实之眼,审讯官那宽阔的背影上,清晰地浮现出一团摇曳的色块——【红色·内心动摇】。
林默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他知道,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最荒诞的证词,一旦恰好撞上了某个被极力掩盖的隐秘事实,就会变成一根最锋利、最恶毒的倒刺,深深扎进敌人的心脏。
上午十点,特务科档案科。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陈旧发霉的味道。
程兰穿着一身干练的制服,正一丝不苟地整理着“夜莺行动”的后续文件。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在做一项最寻常的文书工作。
在一摞需要归档的文件中,她不经意地抽出一份标注着“家属补偿金领取记录”的复印件,转身走向另一排档案架时,那份文件“意外”地从她手中滑落,悄无声息地躺在了一叠供人随时查阅的公共资料上。
几分钟后,一名调查组的年轻成员走了过来,他奉命核对行动的伤亡抚恤金。
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份多出来的复印件时,瞬间被一个名字吸引住了。
名单之中,“科长妻弟”四个字赫然在列,而他名下对应的记录却是——“代领五万,用途不明”。
年轻人的呼吸骤然一窒,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五万,这笔钱足以在法租界买下一栋不错的洋房,而记录上那个行动人员,明明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
贪婪和恐惧像两条毒蛇,在他的心中疯狂撕咬。
走廊尽头,林默正假装整理着衣帽架上的军帽,从镜子的反光中,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名调查组成员的一举一动。
真实之眼中,对方的背影上,一团浑浊的色块正在迅速成型——【黄色·即将上报】。
林默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仿佛只是清了清嗓子,然后转过身,从容地迈步离去。
他心中了然,贪欲的影子,从来都藏不住,它会驱使着被它附身的人,做出最符合他预期的选择。
中午十二点整,科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沈墨拿着一份报告,神情肃穆地走了进去。
“科长,关于押运安保的复盘报告。”他将文件放在桌上,语气平稳地汇报,“另外,在复盘过程中,我们发现负责押运账目的会计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已经出现了胡言乱语的症状,多次提及一些高层亲属的名字。”
科长正烦躁地批阅着文件,闻言头也没抬,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沈墨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继续低声说道:“审讯组认为,他的证词已经失去了价值。我个人建议,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影响到调查组的判断,应该尽快将此案了结。”
“高层亲属?”科长终于停下了笔,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像鹰隼一般锐利,“谁让他提审的?!”一声怒喝,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沈墨微微低头,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是副科长生前留下的审讯流程,我们只是照章办事。”
“副科长”三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科长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然住口,脸上的怒气瞬间被一层阴鸷的寒霜所取代。
那个死人,像阴魂一样缠着他。
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圈套。
门外,林默正以送文件的名义路过,他微微侧身,透过门上那条狭窄的玻璃缝隙,将科长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真实之眼中,科长宽厚的背影上,深红色的光芒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并夹杂着一丝不稳定的跳动——【红色·极端焦虑·决策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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