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分,特务科押运事故复盘室的灯光刺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
林默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比规定时间早了整整半个小时。
空气中弥漫着隔夜的烟草味和纸张的墨香,打印机正发出低沉的嗡鸣,将他昨夜通宵整理的《押运事件协查报告》一页页吐出。
他仔细地将报告分为三份,装入不同颜色的文件夹。
蓝色文件夹是公开版,内容简洁明了,将一切归咎于“战时通讯线路混乱导致的友军误击”,一个谁也无法深究,却又能勉强塞责的理由。
红色文件夹是内部版,除了公开内容,还附带了一段精心伪造的监听录音文字稿,技术处理过的记录显示,宪兵队南市分站曾通过一个未报备的独立频道,下达过与特务科指令相悖的押运路线变更指令。
最核心的是黑色文件夹,报告末页的夹层里,藏着一张从监控影像中截取并放大的模糊侧脸照片。
照片拍摄于浮桥交火前一刻,背景是一辆未在任何部门登记过的黑色轿车,车牌被泥点刻意遮挡,而那张侧脸,即便模糊,也足以引发联想。
真实之眼中,走廊尽头,清洁工老吴的背影一闪而过,停留了约莫五秒钟。
林默的视野里,老吴的轮廓泛着稳定的黄色光晕——【例行清扫·无额外任务】。
这很正常,但林默知道,这扇虚掩的门足够让周维成安插在各处的眼睛确认他的“加班”行为。
十分钟内,周维成的秘书会以送早餐为名,取走这份他“无意中”发现的报告。
他要的不是呈报,而是让周维成“自己发现”宪兵队那只伸得过长的手,以及那只手背后可能牵扯的更大利益。
只有自己发现的猎物,猎人才会下定决心追捕到底。
上午九点十七分,特务科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周维成枯瘦的手掌猛地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茶杯盖嗡嗡作响。
“他们把我们当枪使!押运路线、时间、兵力分布,全是他们宪兵队拍板定的,现在出了事,却想让我们特务科来背这口黑锅!”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沙哑,手中紧紧攥着那份红色文件夹,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着监听记录中那个陌生的呼号代码。
林默垂首站立在会议桌一侧,身影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显得格外平静。
他用一种克制而客观的语气开口:“科长,从目前掌握的初步证据看,宪兵队在行动中确有绕开标准协作流程的迹象。如果放任这种独立行动的趋势发展下去,恐怕下一次就不只是误击,而是直接接管我科的核心职权了。”他没有煽风点火,只是将一根冰冷的铁针,精准地刺入周维成最敏感的神经——权力的边界。
真实之眼中,周维成靠在椅背上的身影,原本代表着【愤怒·寻找泄愤目标】的黄色光芒,在林默话音落下后,渐渐转变为深沉的绿色——【认同倾向·寻求反击支点】。
时机已到。
林默顺势从公文包中取出那份黑色文件夹,双手递上:“科长,这是技术科的同事从交火现场附近一个商铺监控的残余信号中,恢复出的影像片段。图像质量很差,尚未经过任何身份核实,为避免打草惊蛇,我建议将此列为高密级线索,独立追查。”他绝口不提“我怀疑”,只强调“技术发现”,将自己从一个观点提出者,变成了一个客观事实的呈现者。
周维成接过文件夹,抽出那张照片,眼神瞬间凝固。
尽管模糊,但那侧脸的轮廓,与他记忆中租界某领事馆武官助理的形象高度重合。
宪兵队、秘密指令、外交人员……这些碎片在他脑中迅速拼接。
一场远比为一次押运失败追责更为宏大、也更具功绩的清剿行动,已然在他心中成型——一场针对“利用外交身份掩护的敌后间谍网络”的秘密战争。
中午十二点二十三分,法租界边缘,一家名为“四海”的洋行档案科内。
程兰挂断一个内部加密电话,电话里只有林默简短的指令:“启动‘风眼’计划”。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作为林默安插在信息中枢的最关键棋子,她立刻调取了宪兵队近三年来所有与租界外事机构往来的函件备份。
通过预设的关键词筛选,她很快锁定了所有涉及“安全协作”、“人员背景核查”等字样的文件,再从中提取出七名常驻武官助理的公开行程记录,通过交叉比对和时间轴重合分析,拼接成一份看似逻辑严密、细节丰富的“火种—外交线秘密联络图”。
她没有将这份图表直接发送,而是将其存入一个极少使用的加密分区,随即在系统后台日志中,手动植入了一条“异常访问记录”。
记录显示,该文件曾在昨夜被内审办公室的一个IP地址秘密调阅了两次,最后一次操作时间定格在凌晨两点十五分——这正是周维成多年来养成的、喜欢深夜突击查岗的习惯时间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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