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零二分,特务科行政大厅里人影渐多,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劣质纸张混合的味道。
几名早到的旧派探员围在公告栏前,对着那份刚刚贴上的红头文件指指点点,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惊愕与不满。
文件标题是黑体加粗的《关于设立情报评估独立监察小组的通知》,而组长一栏,赫然印着“林默”二字。
“这小子才来多久?三个月都不到吧?”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探员咋舌道,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旁边一个资历更老些的探员冷笑一声,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声音里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凉薄:“周老板这手高啊。查脏事,自然要用最干净的人来做,这样查出来的东西,才没人敢说闲话。至于这人是真干净还是假干净,重要吗?”
话音未落,林默正好从他们身后经过,手里端着一杯刚从食堂打来的热豆浆。
他听见了那句议论,脚步未停,只是朝那几人微微颔首,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受之有愧的腼腆笑容。
这副模样,更坐实了他在众人眼中那个“被推上台的幸运儿”形象。
然而,就在他侧身点头的瞬间,真实之眼已经穿透了那张薄薄的公告纸。
在文件的背面,一行用铅笔写下的、几乎与纸张纹理融为一体的小字清晰地映入他的脑海——【签发时间:06:48,经办人:周秘书张德禄】。
林默不动声色地将这个名字与时间刻在心里。
六点四十八分,一个非正常的工作时间,由周维成最信任的秘书亲手经办。
这说明,这份任命绝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一夜的深思熟虑。
周维成同意任命他,不是因为信任,恰恰是因为不信任。
他需要一个背景清白、毫无根基的人来充当这把手术刀,既能平息内部对于情报造假、功劳冒领的汹涌舆论,又能在这把刀割到自己人时,随时以“年轻人经验不足”为由问责甩锅。
这枚棋子,用得好是利刃,用废了也能当盾牌。
但周维成没有算到,正因这份“清白”,林默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被赋予一层名为“无私”的保护色,让他可以更加理直气壮地去触碰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上午十点十八分,监察小组的临时办公室里,首次内部会议准时召开。
办公室是临时腾出来的,还带着一股旧档案的霉味。
林默坐在主位,环视着七名小组成员。
他们神色各异,有好奇,有敷衍,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没有说任何鼓舞人心的场面话,直接在黑板上写下了三条铁律。
“第一,所有上报的情报价值评定,必须附上至少两条不同来源的原始信源进行交叉验证,口述情报需双人记录签字。”
“第二,所有涉及资金奖励的情报,其价值评估报告必须由主审与复核人双人签字确认,且两人不得来自同一科室。”
“第三,自本月起,每月将由我随机抽取五起过去一年内已结案的重大情报任务,进行完整的回溯审查。”
他放下粉笔,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特意加重了语气:“诸位,请记住,我们要查的不是某个人,是流程。我们的目标,是确保每一分钱的奖金,每一次的晋升,都建立在真实可靠的功绩之上,而不是一笔糊涂账。”
会议结束后,一名原属周维成亲信、被安插进来的副组长,立刻找到机会在走廊里向同伴私下抱怨:“这叫什么事?这不是自己查自己吗?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这句抱怨很快便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周维成的耳中。
他听完汇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靠在宽大的皮椅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林默借机拉帮结派,培植自己的势力。
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似乎真的只是个一根筋的理想主义者,满脑子都是建立制度、完善流程。
这样的人,好控制。
周维成并不知道,林默那三条铁律,前两条是伪装,是麻痹所有人的烟幕弹,而真正的杀招,正是第三条——“回溯审查”。
这个机制,将赋予他一个看似寻常却至关重要的权力:合法、合规地调取过去一年所有高危任务的情报来源档案。
在那如山般堆积的卷宗里,隐藏着无数或牺牲、或沉寂的同志信息,他要做的,就是从这些冰冷的文字中,筛选出那些尚未暴露、仍有价值的“火种”潜伏节点,重新将他们唤醒。
中午十二点三十六分,外滩东亚银行的VIP室内,冷气开得十足。
一名穿着考究、戴着金丝眼镜的商人模样的男子,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外国护照与一份密封的委托书,递给了柜员。
他的举止从容,谈吐文雅,像极了常年往返于沪上与南洋之间的丝绸富商。
“您好,我需要办理L714账户的首笔提现业务。”
柜员接过文件,一丝不苟地进行核验,密码、印鉴、暗语,所有流程都完美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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