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在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中,只有零星的灯火是它微弱的呼吸。
清晨六点十八分,法租界边缘一栋老公寓楼顶,晨雾带着水汽浸润着每一寸砖石。
林默俯卧在巨大的水箱背后,金属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汇聚在右眼的望远镜中,牢牢锁定着街对面三楼单元的窗户。
那里是周维成的安全屋之一,一个从未登记在册的藏身之所。
在真实之眼的视野里,一切细节被无限放大并赋予了新的含义。
客厅里,周维成的身影清晰可见,他不再是那个在特务大楼里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行动主任,眉宇间盘踞着无法驱散的疲惫与焦虑。
他正迅速地将一叠文件塞入一个深色皮箱,动作有些慌乱。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面容温婉的陌生女人和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男孩,他们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安——那是周维成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妻儿,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突然,周维成转身走向墙边,取下一幅模仿莫奈笔触的油画。
画后的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暗格赫然出现。
他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闪而过——是一支老式的韦伯利左轮手枪。
真实之眼瞬间捕捉到了这个动作,一行鲜红的字幕在林默的视网膜上浮现:【红色·高危行为·准备携带武器撤离】。
林默放下望远镜,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他知道,这位曾经权势滔天、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行动主任,终于被逼到了绝路,选择了最孤注一掷的逃亡。
但这同样意味着,一场真正的猎杀盛宴才刚刚拉开序幕。
一个失势却掌握着无数核心机密的人,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无论对于昔日的同僚还是积怨已久的敌人,都不会允许他带着这些秘密活着离开上海。
上午十点零五分,特务大楼二楼的人事科档案室里,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独特气味。
程兰穿着一身干练的文员制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以补交一份季度档案为由,自然地坐到了负责人员调动审批的科员电脑前。
“小李,我这份材料的归档编码好像有点问题,借你系统查一下,几分钟就好。”
在对方点头应允后,程兰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跳跃着。
她没有去碰那些繁琐的档案编码,而是直接进入了审批系统的后台,精准地打开了“近期离职备案”查询界面。
在搜索栏输入“周维成”三个字后,一条被特殊加密的记录弹了出来:周维成已于昨夜提交“因病请辞”的电子报告,审批流程一栏赫然显示着三个刺眼的红字——“已加急受理”。
程兰的目光冷静如水,她迅速截取了屏幕内容并存入一个微型存储器。
在她的真实之眼中,这条电子报告的属性面板清晰地标注着它的创建时间:凌晨两点十三分。
这个时间点,距离西区通讯中继台遭到不明武装突袭,恰好过去了半个小时。
程兰心中瞬间了然,这不是心灰意冷的主动退意,这是嗅到危险后,求生本能驱动下的仓皇出逃。
她没有声张,退出查询界面前,顺手在系统操作日志中植入了一段虚假的访问痕迹,将这次查询伪装成财务科一名新来的职员因误操作而发生的偶然浏览。
这个看似多余的举动,是为将来某一天可能发生的“泄密问责”调查,提前埋下的一颗完美的棋子。
中午十二点三十六分,霞飞路上一家僻静的俄式咖啡馆,空气中飘浮着浓郁的咖啡香和烤面包的焦糖味。
林默坐在靠窗的卡座里,面前的咖啡已经失却了温度。
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副官推门而入,径直向他走来。
他是王振邦最信任的亲信。
“东西带来了吗?”副官坐下后,开门见山,眼神锐利如刀。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密封的档案袋,轻轻推到桌子中央。
“这是周维成过去三年,所有私自调阅S级案件的副本清单,”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另外,还包括他绕过总部直接批准的七次跨境秘密抓捕行动的详细记录。”他顿了顿,抬眼直视对方,“我不认为一个打算安享晚年的人,需要把这些东西带走。”
副官拿起档案袋,手指在封口处摩挲了一下,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就在他手指触碰档案袋的瞬间,林默的真实之眼中,对方笔挺的衣领内侧,一个微小的金属物体泛起了红光:【红色·全程监听·信息将实时转送政务厅办公室】。
林默心中毫无波澜,他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他明知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将被录下,成为呈递到权力顶端的“证词”,但他依然一字不差地将准备好的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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