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穿过了望塔的锈蚀窗框,发出呜咽般的回响,像在为这座城市沉睡的秘密谱写序曲。
林默沿着螺旋阶梯无声向下,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尘埃之上。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陈景明的别墅,因为棋子一旦落下,棋手的目光就该投向整个棋盘。
那张从铜壳火柴盒里取出的油纸,在他指尖散发着陈旧的桐油气味,冰凉而柔韧。
上面的七组坐标,与其说是地址,不如说是一串尘封了三十年的钥匙。
它们并非指向什么宏伟的基地,而是一些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废弃的气象站、干涸的蓄水池控制室、甚至是一座百年公墓下方的防空洞入口。
这些是“灯塔小组”最初的根须,是那群初代特工用血与汗浇筑的庇护所,也是他们最终的坟墓。
林默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坟墓重新变成堡垒。
他将油纸重新折好,塞入袖口的夹层,动作轻柔得如同安放一件圣物。
火种已经备好,现在,他需要寻找合适的风。
第一缕晨光刺破地平线时,程兰已经坐在了洋行档案室那张熟悉的橡木桌前。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防蛀药水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是她工作了十一年的味道,熟悉到闭上眼都能分辨出每一排档案架上不同年代的卷宗散发出的细微差别。
她将昨夜誊抄的名单仔细校对了一遍,每一个名字都曾是这座城市夜空中最亮的星,如今却只是一行行黯淡的铅字。
她按照入职年份,将名单工整地夹入那本厚重的《市政建设年鉴》的第37页与第38页之间。
这本书的书脊已经开裂,封面上的烫金字样“1937”在晨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这是一个精心选择的陷阱,一个只有特定猎人才会注意到的标记。
督查办那群新贵,只会觉得这是一本无人问津的旧书,但任何一个经历过那个年代的老人,都会对这个数字产生条件反射般的警惕。
做完这一切,她从手提包里拿出针线包,这本是她用来缝补衣物的伪装,但今天另有他用。
那片拓印着摩斯密码的薄蜡纸被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折成细长的一条,用黑色的丝线紧贴着袖口内侧的缝线缝了进去。
针脚细密,与原本的衣料融为一体,即便被搜身,也只会被当成是衣物的加固层。
她的心跳平稳,呼吸悠长,仿佛在进行一次普通的手工劳作。
她知道,今天档案科将迎来一场风暴,而她这艘看似不起眼的小船,要做的不是躲避,而是精准地撞向风眼,将藏在船底的货物,“不经意”地抛向那些贪婪的鲨鱼。
上午十点零九分,财政司地库第三级防火控制室内的空气冰冷而稀薄。
赵世坤站在秘密终端前,背脊微微发僵。
与往日的果决不同,他今天输入十二位动态口令时,右手食指在第四个字符上出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而在他头顶上方,盘根错节的电缆井深处,林默如同一只蛰伏的蜘蛛。
他没有使用任何光学设备,只是将一个微型声波耦合装置贴在主通讯缆的外壁上。
真实之眼中,终端机键盘每次被敲击产生的微弱振动,都被转化为清晰的声谱图。
赵世坤的指尖力度、按键时长、甚至是心跳加速导致的血液流速变化引起的肌肉微颤,都无所遁形。
那零点三秒的延迟,在林默的脑海中被无限放大,它代表着犹豫、恐惧,以及一丝不为人知的动摇。
操作完成,系统日志开始自动销毁。
但这一次,赵世坤在倒计时结束前,多执行了一道指令。
他将日志打包加密,存入了一个名为“牧羊人·最终备档”的私有分区。
这是一个他从未启用过的分区,一个为自己准备的诺亚方舟。
电缆井内,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赵世坤这条在刀尖上跳舞多年的老狐狸,终于开始为自己铺设后路了。
他以为这个备份是他的保命符,可以在关键时刻出卖他的新主子来换取一线生机。
但他不明白,从他创建这个备份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任何一方的自己人。
这把剑,不仅可以由他刺向别人,更能被别人夺走,从背后刺穿他自己的心脏。
而林末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个递刀的人。
下午两点五十六分,城市的心脏地带,一座早已停止运营的旧电报局地下三层,检修室内的尘埃被突然亮起的屏幕惊动。
林默坐在控制台前,指尖在布满划痕的键盘上飞舞。
他将那七组坐标逐一输入,唤醒了沉睡的“守灯人”系统。
控制台上的老式辉光管闪烁着橙色的光芒,电容发出的嗡嗡声像是远古巨兽的呼吸。
他没有选择常规的无线电广播,那无异于在黑夜中点燃篝火,会瞬间引来所有势力的窥探。
他启动了“脉冲唤醒协议”,这是一个极为精妙的设计。
协议将完整的指令——“子夜,归巢”——拆分成七个毫无关联的数据碎片,通过跳频掩码技术,将其伪装成市政电力调度系统每小时发出的日常校准脉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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