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代谢永不停歇,即使在最深的夜里。
林默的身影融入了暗影,仿佛他自己就是这座城市代谢后遗留的一粒尘埃,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凌晨四点零三分,财政司后巷的垃圾转运站顶棚,寒风卷着腐败食物和煤灰的混合气味,刺得人鼻腔发酸。
林默趴在生锈的铁皮上,身体的温度早已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这是他连续第三个夜晚守在这里,像一头耐心的猎豹,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他要验证的不是赵世坤会不会来,而是这个男人在极度焦虑下,是否会暴露出某种固定的、可预测的习惯性行为。
等待没有白费。
午夜的钟声早已消散在风中,一辆无牌照的黑色轿车如幽灵般滑入后巷,没有开车灯,仅靠着路口昏暗的煤气灯勉强辨认路径。
车门打开,一个压低了宽檐帽的男人走了下来,身形和步态与林默记忆中的赵世坤完全吻合。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巷子尽头的工业焚烧炉。
那人从车上搬下一个沉重的金属箱,动作熟练地撬开炉底的一个夹层,将箱子塞了进去。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熟练中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急促,像是在埋葬一个烫手的秘密。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离去,林默没有立刻行动。
他静静地等待了十分钟,直到确认四周再无任何异动,才像一只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顶棚滑下。
焚烧炉内还残留着白日焚烧垃圾的余温,混杂着呛人的焦糊味。
他戴上隔热手套,凭借热成像仪上标记的精确位置,在厚厚的灰烬中摸索。
箱子已经被高温熔得严重变形,但他要找的不是箱子本身。
很快,他的指尖触到了一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片。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吹去上面的灰尘,一小截铭牌编码在手电筒的微光下显现出来:“SHLT04”。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SHLT”,神航·灯塔计划(ShenHang Lighthouse Taskforce)。
04,第四号应急指挥终端序列号。
这个只存在于最高加密等级档案中的代号,本应在三年前那场被定性为“意外”的实验室大火中,与整个计划一同化为灰烬。
原来,赵世坤不仅是那场“意外”的参与者,甚至还瞒着所有人,私藏了部分核心设备。
这不是简单的贪婪,这是在为自己准备一条最后的退路,一条用无数同僚的鲜血铺就的退路。
上午八点五十五分,阳光透过档案室的高窗,在空气中的浮尘上投下斑驳的光束。
程兰像往常一样,用钥匙打开了自己办公桌最下方的抽屉。
就在钥匙插入锁芯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阻滞感,与平日里顺滑的手感截然不同。
她心中一凛,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文静而专注的神情。
她不动声色地取出文件,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眼睛看似在校对陈旧的卷宗,余光却在悄然扫视着室内每一个可能的藏匿点。
作为“灯塔计划”安插在财政司最深处的“灰雀”,她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午休前,她借着整理书架的机会,指尖滑过一本厚重的《英租界巡警轮值表》。
这本书的书脊内侧,是她设定的一个紧急联络节点。
她的指尖在某个特定位置轻轻一捻,果然,触感不对。
回到座位后,她借着文件遮挡,小心地翻开夹页,一张被折叠得极小的便条掉了出来。
上面是用墨水笔写的一行字:“停止一切传递,灰雀已折翼。”字迹初看之下与她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但程兰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这是伪造的。
她的书写习惯是逢转折处笔压加重,而这行字的笔压均匀得可怕,每一个笔画的力道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毫无人类书写时因呼吸起伏带来的细微变化——这是机器打印后用特殊墨水仿写的。
敌人已经找上门了,并且精准地找到了她的联络点,试图用这种方式切断她与组织的联系,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程兰的心跳没有漏掉一拍,她甚至感到一丝冷冽的兴奋。
她将便条原样折好,放回了原处。
当天午休时,她在茶水间与同事闲聊,状似无意地抱怨了一句:“唉,最近总是做噩梦,梦见我父亲在家里烧账本,烧得满屋子都是烟。”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角落里那个来自督查办的眼线听得一清二楚。
下午两点十七分,锅炉房的管道发出有节奏的嗡鸣。
林默将一个巴掌大的共振装置贴在通往司长办公室的主暖气管上,戴上了特制的骨传导耳机。
管道的金属结构成了绝佳的传声介质,赵世坤办公室里的任何一丝微弱震动,都能被转化为清晰的声音。
这一次,他捕捉到了一段压得极低的低语:“……绝对不能让‘老账房’的女儿再接触任何原始档案,立即启动‘静默清扫’。”“老账房”是程兰父亲的旧称,他曾是“灯塔计划”的财务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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