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七分,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打破了总局地下三层生物认证室的死寂。
林默站在虹膜扫描仪前,双手平稳地贴在微凉的金属导板上,呼吸均匀得像一台精密运作的钟表。
昨夜在电梯中对田中一闪而逝的冷笑,此刻已被彻底掩埋。
取而代之的,是眼底难以遮掩的浮肿与唇角几不可察的颤抖。
这是长期严重失眠与巨大精神压迫下的典型生理征兆,真实到无可挑剔,也正是田中这种多疑之人最愿意相信的“真实”。
在他的真实之眼中,头顶的读取器泛着一圈淡蓝色的光晕,内部的监听模块并未激活,但角落里那颗毫不起眼的摄像头,正以每秒三帧的低速率,贪婪地捕捉着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数据流直通田中的监控终端。
林默心知肚明,这一关,从不是为了验证他的身份,而是为了测验他的“服从性”——一个被彻底击垮、精神濒临崩溃的人,才是最安全的工具。
“请凝视绿点,保持十五秒。”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林默的目光锁定在仪器中央那颗微小的绿点上,他刻意让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两次。
在倒计时进行到第七秒时,他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再也无法承受内心翻涌的情绪,却又在最后一刻强行压制下去。
这个动作精准地踩在了系统设定的“情绪崩溃阈值”边缘。
果不其然,终端立刻弹出判定:“生理波动异常,建议进行人工复核。”
门外,田中透过单向玻璃,像欣赏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般注视着林默良久,最终才转向身旁的副官,声音低沉而满意:“让他去B会议室。我要亲自听他讲完,那些他声称‘不值一提’的日子。”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对林默的信任阈值正在松动。
而真正的陷阱,即将以一场精心设计的“坦白”作为诱饵,正式开启。
上午十点零九分,特别审计组B会议室。
压抑的沉默笼罩着房间,只有中央空调的微弱送风声。
林默端坐在一张长条会议桌的中央,面前摊开着一份名为《陈志远案关联人员行为回溯报告》的文档。
他的对面,程兰正坐在数据终端旁,看似在做着会议记录,手指却在键盘下完成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操作。
她不动声色地将一台老式手提录音机的数据线接入了主线路的一个废弃端口。
这台录音机外观是民国三十年代的古董货色,斑驳的金属外壳和老旧的旋钮足以骗过任何常规检查。
然而其内部,却搭载着一枚军工级的微型信号调制模块。
它能将捕捉到的语音波形实时转化为一段无法被常规手段破译的加密脉冲,再经由这栋老建筑中早已被忽略的陈旧电话线路,悄无声息地传送至外租界一家废弃报馆的地下室。
在林默的真实之眼中,这条数据传输路径呈现出稳定的绿色,它像一条幽灵般的水蛭,紧紧吸附在总局庞大的数据网络上,完美绕过了所有的防火墙与监控节点。
“我和陈志远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虹口码头的货仓。”林默开口了,声音沙哑、断续,仿佛在记忆的深井中费力地打捞着早已模糊的碎片。
“那天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他递给我一个铜纽扣,很普通的那种,然后对我说,‘阿默,要是哪天我说话变了味儿,你就把它扔进黄浦江’。”
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都经过了上千次的推演。
这番话表面上是兄弟间的嘱托,实际上,每一句都精确呼应着三年前,他和真正的陈志远在同一地点接头时使用的备用暗语。
程兰在最恰当的时机抬起头,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语气问道:“这个细节,你当时为什么没有上报?”
林默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迷茫:“我不懂……我真的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我只以为,那只是……只是兄弟间的一个信物。”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精准地触发了后台AI监控系统的自动标记——“情感驱动型隐瞒行为”。
在系统的逻辑中,这种行为完全符合一个内心挣扎、但本质上忠诚的“可控忠诚者”模型。
而在无人能够察觉的后台深处,这份供述正被一个代号“影控”的程序同步解析。
它飞速运转,将林默的“坦白”转化为一行行冰冷的代码,自动生成了一段模拟田中亲笔签名的最高权限审批指令草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下午三点二十一分,总局顶楼,应急指挥中心。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田中独自一人坐在长桌的尽头,面前的投影屏上,显示着“最高监督委员会临时观察员准入审批”的最终确认界面。
他的食指悬停在虚拟的确认键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眉头紧锁,显示出内心的挣扎。
过去的七十二小时里,有太多无法形成逻辑闭环的细节困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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