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卷起一股陈旧木料和香烛混合的气味，像极了时间本身的味道。
林默踏入店门时，那个瘸腿老板正佝偻着背，用一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擦拭着一口柏木棺材。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那不是一件商品，而是一件需要精心呵护的艺术品。
听到脚步声，老人并未抬头，只是沙哑地问了一句：“给哪位长辈挑的？”
林默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柜台前，将那张山本义雄的照片轻轻放在了积着薄尘的账本上。
照片是黑白的，上面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倨傲。
老人的擦拭动作停滞了一瞬。
他缓缓直起腰，跛着脚走到柜台后，拿起老花镜戴上，只瞥了一眼，脸色便有了细微的变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眼神明显锐利了许多。
他摘下眼镜，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谨慎：“这位先生，每月初一都会来我这里取一本账。他说……是替海外的亲戚办理遗产交割用的。”
林默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叠崭新的法币，推了过去。
钞票的油墨味在空气中散开，与木香混杂在一起，显得有些突兀。
“我想买一口最结实的棺材。”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人因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指上，“另外，下次他来的时候，麻烦您替我告诉他一句话：‘钥匙换了，旧坟封了’。”
“叮”的一声，是老人碰到了身旁的茶碗，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仿佛毫无知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林默。
那叠钱，他一眼就看出是伪币，印刷精良，却少了那一丝独有的质感。
这不是交易，是命令。
林默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向店外走去。
就在他迈出门口的一刹那，真实之眼的能力无声启动，视野中的世界被一层淡蓝色的数据流覆盖。
店内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尊落满灰尘的财神像后面，一道微弱但稳定的黄色信号波纹正在规律地闪烁。
那是一个隐蔽的发报装置，功率不大，但足以将一条简短的信息送出城去。
中午十二点五十六分，审计总署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南市繁华的街景，室内却安静得能听到空调的微弱嗡鸣。
森田整理了一下领带，快步走入会议室，心中有些烦躁。
一份标注着“绝密”的通知，将他从午餐桌上紧急召集到这里，参加一场所谓的“高层协调会”。
可推开门，偌大的会议室内空无一人，只有主位上，林默正悠闲地端着一杯清茶，仿佛等候多时。
“森田先生，请坐。”林默抬了抬眼，示意他对面的位置。
森田的眉头紧紧皱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没有坐下，警惕地问道：“其他人呢？”
“今天这场协调会，只有我们两个人。”林默将一份文件从手边推了过去，动作不疾不徐，“这是东京监察团五小时前发来的密令节选，关于‘B13项目责任人调整’的内容。”
森田狐疑地拿起文件，只看了几行，脸色便瞬间变得惨白。
文件上赫然提到了一个名字——山本义雄。
“您猜怎么着？”林默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森田层层包裹的伪装，“他们提到，山本义雄是‘原计划担保人’，对项目拥有最终解释权。”
森田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抛出了最后一击：“可问题是，根据我们的情报，这位山本先生，三个月前就在神户的一场空袭中被炸得尸骨无存。他的骨灰，还是由横须贺海军基地负责收集，寄回了东京的老家。”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魔鬼的耳语：“森田先生，请你告诉我，一个死人，一个连骨灰都被装进坛子里的死人，要怎么继续为你担保？”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默的真实之眼中，森田头顶那代表着生命体征与情绪波动的光晕，猛地炸开一团刺目的红光，心跳频率的数值疯狂飙升，瞬间突破了正常阈值，已经无限接近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然而，林默却没有继续施压。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整理着自己的袖扣，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知道你在怕什么。B13项目出了纰漏，东京需要一个替罪羊。山本死了，这个担保人就成了最好的栽赃对象，而你，作为他在南市的直接负责人，自然也难辞其咎。比起被宪兵队的人押上船，像条狗一样被送回东京审判，不如……想想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命。”
晚上九点十三分，外滩水文站废弃的了望塔顶。
江风凛冽，吹得人生疼。
“数据已全部接收完毕，密钥完整，三年来所有监听目标的名单和原始记录都在里面，他没有耍花招。”程兰关闭了身前那台便携式接收器的电源，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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